宋江是幸运的,在倒霉的时候还有朋友愿意向他伸出援手。在地二龙山一战给削得差点找不着北的时候,他的好兄弟晁盖对他发出了邀请。晁盖是个讲义气的好汉,对于宋江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晁盖一直认为责任在他,当初若不是他命刘唐下山跟宋江联系,宋江勾结贼寇的事就不会被人发现,也就不会有之后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宋江依然在郓城做着他的押司,结交五湖四海的好汉。
正是出于这种自责,晁盖在知道宋江“征讨”二龙山惨败而归,损失惨重的时候,向宋江发出了邀请,表示愿意接纳宋江,让其坐山寨的第二把交椅。宋江此时已是走投无路,被二龙山一场夜袭,原本已经达到五千的人马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可以说经过与二龙山一战,宋江一夜回到解放前,此时白虎山的人马,也就将将千人,还不如当初刚刚在白虎山落草的时候。
收到了晁盖的书信,对宋江来讲几乎就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先前晁盖就曾经派人邀请过宋江,只是那时宋江不愿意与贼寇为伍,而且以他对晁盖的了解,这是一个绝对不愿意接受朝廷诏安的主,两个人要是待在一块,迟早要起冲突。与其用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江湖名声冒险,倒不如留在白虎山,那样即便势力弱些,但山上的人也是一条心。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宋江也没想到二龙山是如此不好惹,栽了一个大跟头以后,宋江明显感到白虎山在青州已经快要混不下去了。招不来人!过去凭着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想要投靠白虎山的“散户”那是大有人在,可随着兵败二龙山的消息传开,先前那些积极想要上山的人们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唯一让宋江感到欣慰的,便是自己收得的几个头领倒是对他不离不弃。别人都说宋江是及时雨,而晁盖,就是宋江的及时雨。晁盖的书信一到,顿时就让宋江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线希望。晁盖的盐山,虽说实力比不上二龙山,但在沧州一地也是有数的大山寨,山上人马五千,大小头领十余位,宋江这时候去了,至少不必担心会遭到二龙山的“追杀”。
不过宋江终归是个有野心的主,他是绝对不甘心就此终生为寇的。一向想要“报效”朝廷的他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以后,决定带着白虎山人马投奔晁盖。而在前往盐山以前,宋江决定先回一趟家,把家中的事情安排一下,顺便想要拉上好友朱仝跟雷横,以壮声势。
宋江精于算计,他知道想要在盐山掌握话语权,那就必须要得到他人的支持。但他是初来乍到,又如何好把“鹊巢鸠占”这种事做得太明显。拉上朱仝跟雷横,以他二人与晁盖的交情,上山之后的位次估计不会低,这样一来,也就无形中增加了宋江在山上说话的份量
这还没上山就开始算计如何抢班夺权,宋江还真是个有心人。可惜老天爷好像都看不惯宋江的“无耻”,当宋江偷偷回家不久,他的行踪就被人告发了,郓城县新上任的都头正闲的难受,当即便带着人将宋江堵在了家中。
此时的郓城县早已不是宋江还在当押司那会,人走茶凉不说,就是宋江的两位好友,郓城县前都头朱仝跟雷横,此时也已经带着家眷离开了郓城县。宋江回到郓城县后“人生地不熟”,可不就落到了官府的手里。
物是人非,面对不熟悉的县令大人,宋江为免受皮肉之苦,索性便具实交代,暗中又指使自己的亲弟宋清使钱买通了官府,这才免去了秋后一刀,改为刺配流放江州。
宋江被捕,张宝自是也得到了消息,不过对于宋江,张宝实在是没好感。他即不会刻意去针对宋江,但也别指望他会去关照宋江。敢打他二龙山的主意。活腻歪了吧?至于宋江与晁盖的相爱相杀,张宝同样没打算去插手改变什么,晁盖自己引狼入室,死活都是他的命。更何况以晁盖目前对宋江的态度,无论张宝说什么,晁盖都会认为张宝是想要离间他跟宋江的亲密关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张宝又怎么可能去做。
就仿佛看戏一样,作为看客,老老实实蹲在台下看着就行,指手画脚反倒容易叫人给撵出去,太不划算。
张宝没打算做个“救火队长”,哪里有难就必定会见到他张宝的身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此时的张宝就正在梁山与许贯忠等人分析有关高丽国内的情况,哪有工夫去管闲事。
而没被张宝关注的宋江也在官差的押解下抵达了江州。宋江的江湖名号还是有作用的,别看宋江此时已经不再是什么押司,但到了江州以后,宋江还是很快就跟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戴宗搭上了关系,二人以兄弟相称。
通过戴宗的引荐,宋江认识了生活在江州一带的好汉,揭阳镇一霸穆春、穆弘兄弟,揭阳岭黑店掌柜李立,揭阳江水匪张横,还有宋江命中注定的死忠,江州大牢小牢子李逵,平时戴宗忙的时候,就打发李逵在宋江身边伺候。
原本生活在江州一带的好汉自然不止上面所说的那几位,但早些年江州来了一个张宝,将李俊、张顺、童威、童猛以及黄门山落草的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四人给招揽走了,以至于现在江州的好汉显得有点少。
一听说张宝这个名字,宋江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了,而且每次听到这个名字,往往就代表着他又要倒霉。当初杀了张三跟阎婆惜,若不是这张宝出面,当时还是郓城县令的时文彬完全有能力将此事押下来,而自己只要在外面待上几年,等风声小了,再回家安稳度日也不是不可能。
可就是因为这个张宝的出现,导致自己成了海捕的朝廷要犯,而自己也不得不依靠诏安这种事来洗白自己的戴罪之身。先是花荣,后是江州群雄,这张宝怎么似乎在暗中处处跟自己作对?此时的宋江并不知道二龙山的人马也是张宝的,要不然就不会还有这种疑问。
“哥哥,你怎么不吃,再不吃菜就凉了。”正胡吃海塞的李逵见宋江皱眉不语,不由纳闷的问道。
“我不饿,你自己吃。”宋江随口敷衍了一句,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李逵见状大咧咧的说道:“哥哥不必为那个张宝发愁,等下回见到了,铁牛一斧子劈死他就是。”
“莫要胡说。”宋江听到这话不由皱眉喝道。
李逵浑不在意,抹抹油嘴道:“哥哥有所不知,那张宝听说如今也在梁山落草,手底下有个万把人,跟哥哥也算是一条道上的。”
“他也落草了?他怎么会落草?”宋江很是诧异。以宋江的观点,张宝有着令人羡慕的大好前程,若是换做是他,那是说什么也不会自污清白,落草为寇。
“哥哥,这事哪能有假?听戴宗哥哥说前不久梁山还跟周围的官军干了一仗,杀得官军大败而回,朝廷为此还撤了一批官,又从别处调了不少官军包围了梁山呢。”
“戴宗兄弟说的?”宋江本以为李逵是在胡说八道,但等知道消息是来源于戴宗,也就由不得宋江不信了。但李逵明显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主,嘴笨得紧,宋江问了半天,李逵也没说清楚,郁闷得宋江直翻白眼,只能盼着戴宗早点来。
官府有人好办事!宋江虽是一被发配的囚犯,但有了戴宗的关照,江州对宋江来说还挺自由,只要不出江州城,城里随便宋江走动。今天宋江本来跟戴宗约好在浔阳楼摆酒招待江州群雄,只是戴宗临时有事,只得将酒宴的时间推迟到晚上,而宋江也无处可去,索性便提前来浔阳楼等候。有李逵跟着宋江,戴宗也不担心会有人找宋江的麻烦,这才放心去处理事务。可戴宗忘记了一点,李逵虽是自己的人,但却实在不是值得托付事情的主,别人看到李逵的确不会难为宋江,可宋江要是干点出格的事情,李逵同样也不会劝阻。
酒宴是晚上才开,今晚要宴请的众好汉也是要到晚上再到,宋江不愿来回跑,所以中午也就在浔阳楼吃了。可他偏偏又是个没酒量的人,被李逵一劝,也就喝了几杯,而这一喝,也就停不下来了。
酒,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贪杯误事啊。喝得醉醺醺的宋江忽然诗兴大发,而浔阳楼又有专门为人提供笔墨纸砚这项服务。文人骚客嘛,一浪就喜欢吟诗,浔阳楼专门有一面白墙是用来给客人提诗用的,要是写得好的,酒楼会拓下来交给作者,要是写得不好,用白石灰一刷也就没了。
浔阳楼掌柜知道宋江是戴宗的客人,也不敢招惹,而且宋江的要求也不过分,当即便让小二送上了纸笔。宋江一笔在手,豪气顿生,“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宋江是喝醉了,头脑不清醒,而跟他一块的李逵大字不认识一个,也就更加不清楚宋江酒后所写的这首诗有什么意思。而宋江千不该万不该,写完了诗还留下了落款“郓城宋江作”。
这五个字一留,宋江就算是想要事后抵赖都不成了。不知道事情严重还一味叫好的李逵是不用指望,而浔阳楼的掌柜在看到宋江题在墙壁上的诗以后却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为了避免惹来麻烦,掌柜的先是将喝醉的宋江、李逵扶去了旁边的房间暂歇,自己则下楼提来一桶白浆准备把墙上的诗给抹了。
可世上的事就是无巧不成书,就在掌柜的下楼去拿白浆的时候,有人上楼进了这间屋,一眼就看到了题在墙上的“反诗”。
“哎哟黄大人,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掌柜一听说黄文炳上了楼,心里不由暗自叫苦,等见到黄文炳站在那面提了反诗的墙壁前时,只能硬着头皮进来问候道。
“哼哼那宋江现在何处?”黄文炳不说废话,直接问掌柜的道。
“啊?什么宋江?”掌柜的想要装傻充愣,可惜黄文炳却不吃他这套,冷笑着说道:“掌柜的,莫说我没提醒你,你若是想要包庇这宋江,恐怕到时会连累得你家破人亡啊。”
掌柜的知道自己惹不起黄文炳,这黄文炳是江州知府蔡得章的父亲蔡京的门生,平日里最得蔡得章信任,他若是在蔡得章那里说自己几句坏话,给自己一双小鞋穿,自己一家老小的确在江州就没了立足之地。
“黄大人,瞧你说的,小的就是胆再大,也不敢包庇什么人啊。”
“少废话,我来问你,写这首诗的人呢?”
“那人喝醉了,此时正在旁边房间歇息。黄大人,那人可是戴院长的朋友。”掌柜的抬出戴宗想让黄文炳有所顾忌,可他并不知道,这黄文炳与戴宗有些不对付。确切的说,是黄文炳看戴宗不顺眼。
黄文炳与蔡得章虽然有关系,但其本身只不过是无为军通判,职位跟两院押牢节级戴宗那是没法比。
老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黄文炳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他虽经常跟蔡得章在一起,但戴宗是蔡得章的下属,对他黄文炳也就在无意中有些怠慢,而这种无意中的怠慢,也就让黄文炳给恨上了。因为戴宗“不拿他当回事”,黄文炳就时时想着要找机会害戴宗一回。掌柜的此时说出宋江是戴宗的朋友,顿时就打消了黄文炳要找人来拿宋江的念头,转而迈步往外走,临走之前更是警告掌柜的,墙上的反诗不许抹了,写这反诗的人也要留住。
黄文炳着急去告密,结果就没顾上看路,才一出门就跟过来的一大汉撞到了一块,那大汉没啥事,身材单薄的黄文炳反倒被撞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