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大都护,并非张宝一时心血来潮才向朝廷要来的官职。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张宝如今所拥有的实力足以让他割据称王,但此时赵宋依旧是大多数人心目中的正统,张宝想要争取民心,那就必须要认可这件事。
张宝索要安东大都护一职,与其说是给朝廷一个台阶下,倒不如说是给大多数读书人一个“掩耳盗铃”的机会。如今的张宝已是既不听调也不听宣,但有了这个安东大都护的官职,张宝就可以招揽那些想要另谋出路又担心受人谴责的读书人。
有些人的骨子里就是有那么一点贱!既想做婊子还想有牌坊,既想通过投靠张宝获得名利上的双丰收,又不想因为投靠了张宝而被人指责为“助纣为虐”的叛党奸贼。张宝索要安东大都护一职既是为了照顾这部分人的纠结情绪,也是为将来插手宋金纷争提前做的准备。
宋金必有一战!大宋繁荣富饶,军事力量却又不足以保护大宋的安宁,而金国在灭掉辽国以后必会对大宋产生窥视之心。金国女真人常年生活在黑山白水间,恶劣的生存环境锻炼出了女真人强健的体魄以及好斗的精神。在灭掉辽国以后,必会对比辽国更加富饶的宋国垂涎三尺。张宝没有安东大都护这个官职,就没有办法在道义上统领群雄抵御外辱,至于到时宋国的反应,都要亡国了,谁还会在乎赵宋皇室的反应。
自始至终,张宝要保的就不是大宋,而是生活在华夏大地上的汉家儿郎。就算真的出现了南宋,只要南宋不找张宝的麻烦,张宝也懒得去搭理南宋,想要在江南苟延残喘那就喘着去,别添乱就成。
有了安东大都护这个官职以后,张宝“论功行赏”,对手下的文臣武将进行了一次封赏。还别说,众人得了属于各自的官职后精神面貌顿时焕然一新,尤其是文臣方面,那更是精神头十足,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不见丝毫拖泥带水。
张宝对此十分满意,至于用两千万贯换来登州一事,张宝也并不觉得是桩赔本的买卖。登州只是表面上的安东大都护府所在地,真正的安东大都护府自然是被设置在高丽,只是张宝并不想要暴露高丽是自家地盘这桩事,这才拿登州做幌子。而且有了登州在手,张宝日后想要登陆也就不需要再另找地方。早些年张宝一直在暗中经营登州,阮小七所统领的第二舰队就驻扎在登州北面的海岛上。
在付出两千万贯的代价后,早先被张宝安插在登州的势力也不过就是由暗转明,名正言顺的接手了登州而已。而赵宋朝廷眼下不敢招惹张宝,对于张宝的举动也是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只要张宝不旗帜鲜明的反抗朝廷,朝廷也就听之任之。
眼下消灭方腊,收复江南才是朝廷的头等大事。只不过占据着杭州负隅顽抗的方腊也不是容易对付的,凭借着杭州的城墙,硬是将战事拖入了僵持的阶段。朝廷官军付出了极大的伤亡,却始终无法一举攻破杭州。
此时围攻杭州的朝廷官军分三路,一路是童贯率领的西军以及接受朝廷招安的王庆军一路则是刚刚奉命南下助战的皇卫军还有一路便是通过高俅达到招募目的的盐山军其中童贯的战力最强,人数也最多。
西军,一直以来便占据着大宋最强军这个称号,童贯也以此为傲,凭借西军在朝堂上屹立不倒。但随着武胜军的异军突起,童贯深切感受到了自身地位的动摇。好在武胜军也是属于张家的私军,当得知朝廷与张宝差点撕破脸的消息时,童贯不由喜得是心花怒放。早先他还担心武胜军会取代西军在大宋的地位,但随着武胜军返回朔州,张宝受封安东大都护,童贯知道自己的地位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很稳固。因为西军是大宋最强的一支人马,朝廷想要防范武胜军的张宝,那就必须要借助西军的力量,这样一来,西军想不受朝廷重视都不行。当然这只是童贯一厢情愿的想法,即便朝廷真的需要倚重西军,也未见得就会让童贯一直掌握西军。有了武胜军这个前车之鉴,朝廷恐怕对于领军大将的信任度会呈现下滑的态势,找人取代童贯恐怕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惜童贯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在判定朝廷在将来会重视西军以后,对于平定江南一事童贯显得很卖力,丝毫不顾及投靠自己的王庆的感受,强令王庆军不惜代价攻击方腊军,自强渡长江以来,损失最严重的便是王庆军,这也导致原本许多跟随王庆接受朝廷招安的诸多将领心生不满。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王庆手下诸将当初听信了王庆的花言巧语,选择跟着他投靠朝廷。结果得到的就是炮灰的身份,拼死是他们的,领功受赏则是别人的。而反观投靠了张宝的李助等人,如今一个个都已经得到了重用,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李懹、谢宁原本在王庆手下的身份并不是很高,比起他二人要资格老的人那是一抓一大把,但现在他二人已经各自统领一军成了领兵大将,而那些原先比他们身份要高的,不是已经丢掉了身家性命就是还在做着别人的炮灰。
这世上就没有卖后悔药的!要是早知如此,刘敏恐怕不会选择跟着王庆一条道走到黑。可现在木已成舟,先不说能不能脱离王庆另谋出路,就算真的能够恢复自由身,人家张宝愿不愿意接纳也还是个问题。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刘敏也只能咬着牙坚持,期盼着王庆能有一天良心发现,不要为了自己的前程而不顾他们这些老兄弟的死活。
“智伯,睡了没有?”帐外传来一声询问,让正在借酒浇愁的刘敏心里一惊,赶忙放下酒杯问道:“谁在外面?进来说话。”
随着刘敏的话音落下,左谋掀开帐帘走了进来,随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人,虽然由于来人遮住了头脸看不清长相,但刘敏本能的觉得来人是自己的熟人。
“阁下是谁?”刘敏盯着来人问道。
“刘智伯,没想到你还认得我。”来人闻言解下了罩面,原来是李助。
“你,你”刘敏又是一惊,指着李助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别的来。
“刘智伯不必紧张,李某此来并无恶意。”李助说着笑了笑,自顾自的坐了下来,而左谋也在吩咐人负责放风后坐在了李助的下首。刘敏见状连忙重新调整了一下心态,恢复冷静后坐在了李助的对面,取过一个酒杯替李助倒满,然后才问道:“李道长此来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叙旧吧?”
“呵呵智伯果然是个聪明人,你没说错,李某此来除了叙旧外,还有一事想要与智伯商议。”
“愿闻其详。”刘敏沉吟片刻,对李助道。
“智伯,近来一向可好?”
“还凑合。”
“是吗?那做别人的炮灰也心甘情愿?”
“道长莫不是来替张宝做说客的?”
“呵呵智伯既然猜到了,那我倒是也省事了。智伯,你我当初之所以会选择辅佐王庆,那是想要借此成就一番事业。可现在看来,王庆并非你我的明主,更何况王庆为了讨好童贯不惜拿你等的性命作为代价,你又何必死抱着王庆的大腿不放。”
“道长想说良禽择木而栖吗?”
“没错,你刘智伯论智谋韬略并不输给我侄儿李懹,如今李懹都能做到独领一军,你若是改投我主,也必会受到重用。”
“道长,忠臣不事二主”
“拉倒吧,君择臣,臣亦择君。忠臣不事二主,那也是有前提的,君。要对得起臣的忠心。而你现在,不过是愚忠罢了。你等视王庆是君,可王庆却只是将你等作为讨好童贯的筹码。若是他真的对你等不薄,那死去的那些老兄弟又怎么说?”
刘敏无言以对,低头不语。陪坐在一旁的左谋见状开口劝道:“智伯,别再糊涂了,李道长所言句句在理,我也不瞒着你,其实如今除我之外,大部分人都对王庆生出了远离之心。”
“你们”
“莫怪我们不义气,实在是王庆做的太过分。你想想,从我们投靠了朝廷以后,每回出战必是我等打头阵,可论功行赏的时候却往往又是排在最后。这公平吗?而你再想想王庆,他可有一次为我等说过一句公道话?”左谋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高,刘敏忍不住劝道:“你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
“智伯,非是我等贪生怕死,实在是我等不希望死得不值。你若是实在不肯与我们一道离开,那我们也不逼你,只希望念在共事一场的份上,到时你莫要阻拦我等。”
“与你有一样想法的人,多吗?”刘敏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除了滕家兄弟外,大部分人都与我等抱住同样的心思。”左谋闻言连忙答道。
刘敏听后又是一阵沉默,开口问李助道:“道长,你可知你主打算如何安置我等?”
“这点智伯不必担忧,我主招贤纳士,对待有本事的人向来是人尽其用,自领了安东大都护一职后,你等也不必担心会被人当做乱臣贼子。至于对你们的安排,我只能保证不会辱没了你们的这身本事。”
“如此,那就有劳道长在安东大都护那里替我等多多美言了。”刘敏说着起身向李助拱手一礼道。
“美言几句倒是没问题,但智伯自己也要努力,安东大都护可并非那种任人唯亲的人,机会他会给,但能不能抓住还要看你们自己。”
张宝的确就如李助所讲的那样,人尽其用。比如李助自己,张宝就没让李助独领一军,而是将其归入了监察司。李助是绿林道上的江湖大佬,为人义气,眼睛里不揉沙子,但人无完人,论领兵打仗的本事,李助还不如他的侄子李懹,而且李助自己也是自由自在惯了的主,跟王庆时王庆不敢惹他,也就由着他的性子来。但到了张宝这里,军中的规矩多,也就让李助感到浑身不自在了。
监察司的规矩虽然也不少,但相比起军中的规矩,却是相对自由一些,而且李助行侠仗义惯了,让他负责监察张家治下的百官,也算是人尽其用。至于李助此番前来秘密面见刘敏等人,也是得了张宝的授意。
顺利说服了刘敏,可以说李助此行已经算是成功。刘敏在王庆军中属于二号人物,而随着王庆的“不管不问”,大多数人也更愿意将刘敏视为他们这些人的主心骨。如今刘敏已经决定听从李助的建议,投奔张宝,这也就意味着会有大批原先跟随王庆的人转投张宝。
作为自己人,李助想要给刘敏更多的信心,便将高丽的事情告诉了刘敏跟左谋。而刘敏跟左谋听说张宝居然在几年前便不声不响的把高丽据为己有,更是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后左谋才感慨的说道:“早先随着王庆起事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是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没想到跟主公所做的事情相比,我们做的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道长,如今高丽真的是我汉家天下?”刘敏轻声问李助道。
“呵呵,智伯会有此疑问也在情理之中,其实我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但后来我亲自去了一趟高丽,才知道事实就是如此。如今高丽汉人居多,可以说无论走到哪你都能听见乡音。而且除了高丽本岛外,周边大多数岛屿也为我张家所有,岛上也多能看到我汉家子的身影。”李助笑着说道。
“那高丽周边可有强敌?”刘敏又问道。
“要说强敌倒是也有,高丽本岛北方与金国接壤,张家军与金兵的战斗也一直没有停歇。你若是想要建功立业,倒是可以考虑请命参与跟金兵的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