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想让张宝做出头鸟,但张宝不傻,不愿意出力不讨好。因为张宝很清楚,朝廷容不下他,现在不对自己下手,只不过是时机未到。所以任凭担任劝说张宝出兵的郑居忠如何舌灿莲花,张宝一概不听,郑居忠也没辙。
郑居忠严格来说算是张宝的旧识,当初张宝还需要郑皇后做靠山的时候,郑居忠便是郑皇后的代表,郑家与张家是商业伙伴。不过等到郑皇后开始跟张宝疏远了以后,郑家跟张家的关系也就平淡了下来。
朝廷派郑居忠前来也无非就想要打打感情牌,但朝廷并不知道,张家当初与郑家的关系并不像表面所见的那样和睦。那时张家势弱,需要依靠郑家的庇护,这期间难免就要吃些亏,虽说那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张宝是个小心眼,不报复却不代表不记仇。朝廷派郑居忠来此劝说张宝,实际上就是出了一记昏招。
如今的张家早已今非昔比,郑居忠也是错误估计了自己在张家眼中的份量,仗着是当今皇后郑氏的亲弟弟,一来登州就趾高气昂,结果张宝直接不鸟他,扔在驿馆“冷静”了半个月,郑居忠才算学会了说话。只不过张宝无意此时出兵,也不信任朝廷给出的许诺,郑居忠就算说得再好听,那也是在做无用功。
完不成朝廷委派的任务,郑居忠也不敢回汴梁,只能留在登州等待张宝“回心转意”。但今日前来继续劝说的郑居忠却被守在安东大都护府门口的兵丁给拦住了,被告知今日大都护不见外客。
“不知张安东所见何人?”郑居忠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不想守门的兵丁却一下子紧张起来,瞪着郑居忠喝问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莫不是想要刺探我安东军的军情?”
郑居忠心里那个气呀,自己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就算不提妹妹郑氏,单是自己也是贵为朝廷御史大夫,一个守门的兵丁也敢当面质问自己,还有王法没有?郑居忠懒得跟一个军中粗汉计较,当即一拂袖就要离开,却不想此时他想走却是走不了了。
一见郑居忠要离开,方才质问的兵丁当即吹哨,紧跟着从都护府内窜出数十名兵丁,直接就将郑居忠及其下人团团围住。
“尔等想做甚?阻拦朝廷命官,这是要造反吗?”郑居忠怒声呵斥道。
“你瞎嚷嚷什么?不知道什么叫有理不在声高啊?”府门内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说话,紧跟着就见狄雷走了出来,问方才示警的兵丁道:“怎么回事?”
“禀五爷,方才这人询问大都护今日见了何人?小的怀疑他是在打探军情,而他在被小的喝问后做贼心虚,扭头就想跑。”
“混账!谁做贼心虚?”郑居忠怒声喝问道。
“你不心虚你跑什么?”狄雷冷声问道。
“本官堂堂御史大夫,不想给一军中粗汉斤斤计较。”
“哼。”听到郑居忠的话,狄雷又是一声冷哼,吩咐左右道:“此人甚是可疑,本将怀疑是朝廷派来的奸细,给我拿下,带回去好好审问。”
郑居忠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御史大夫的名头在登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不好使,尤其还是撞见了狄雷,他要是不说自己是朝廷的御史大夫,说不定狄雷还不会让人拿他,可他偏偏不知死活的说了,犯了狄雷的忌讳。
狄雷,大宋名将狄青之后。狄青被朝廷迫害而死后,狄家也就开始家道中落,传到狄雷这一辈的时候,已经沦落街头。当初若不是宗泽发现了狄雷,将狄雷送到了周侗的身边,还不知道狄雷在小时候要吃多少苦。狄雷年幼时不懂事,张宝也没有跟狄雷说有关他老狄家的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狄家这些年的事,狄雷也就逐渐了解了。
当年朝廷迫害狄青的时候,朝中的御史大夫就是急先锋,风闻奏事嘛,各种谣言都是通过他们那张嘴说出来的。哪怕是将狄青逼出了朝廷中枢,御史大夫也没放过狄青,直到狄青死了,这帮“贱人”才消停。
狄雷作为狄青的后人,即不待见如今的朝廷,更不待见朝廷里的御史大夫。也多亏这些年张宝的教导,才让狄雷没有直接一锤子砸死郑居忠。但郑居忠不知道这些,被一帮兵丁推推搡搡的带走了。
正在大都护府内会客的张宝在得知了情况后不由摇了摇头,吩咐人把狄雷找来,随后又让人去把郑居忠给放了,送回驿馆安歇。
“二哥,这”坐在一旁的岳飞在张宝吩咐完后开口问道。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五郎想要找郑居忠的茬,我给拦下了。鹏举,义父义母他们的身体如何?”张宝随口答道,然后又问道。
没错,此时携子前来拜访张宝的正是岳飞岳鹏举,历史上的南宋抗金名将,最后被莫须有的罪名冤死在风波亭的那位。不过此时由于张宝的出现,岳飞的命运也必然会有所改变。岳飞先随枪法名家陈广学习枪法,后又拜周侗为义父习练射术。周侗是张宝的义父,论资排辈,张宝也就成了岳飞的二哥。而随同岳飞一同前来的小孩就是岳飞的长子岳云。三岁多的小家伙生得虎头虎脑,很是讨人喜欢。
“二哥,你不愿出兵?”岳飞又问道。
张宝闻言捏开一个核桃,把核桃仁喂进张嘴等待的岳云嘴里,对岳飞道:“鹏举,小云儿给我当干儿子好不好?”
“二哥,我在问你正事呢。”岳飞提高音量强调道。
“你呀,总是这么一板一眼,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张宝见状摇了摇头道。
“二哥”
“好好,不说了。”张宝举手做投降状,说道:“你问吧,我捡能回答的回答你。”
“多谢二哥体谅,那小弟就问了。”
“自家兄弟,那么客气作甚。”张宝埋怨道。
岳飞只当没听见,再次问道:“二哥,你真的不打算出兵?”
“兵是要出的,但不是现在。”
“辽兵此时正在河北烧杀劫掠,难道二哥忍心看我大宋百姓蒙难?”
“鹏举,那你难道想要看到二哥因一时不忍而遭人算计,身死族灭?”
“二哥如今是安东大都护,难道还有人敢暗害二哥?”
“哈安东大都护你当朝廷当时是真心实意给我的?”
“二哥,那毕竟是朝廷”
“鹏举,朝廷与你二哥我是什么关系,想必二哥不说,你心里也有数。你觉得若是有机可乘,朝廷是会先对付我,还是会与我携手一同抗击辽兵?”
“呃”
“看来你也不傻。”张宝见状笑道。
“二哥”
“呵呵鹏举,你说当年霍光若是知道汉宣帝会在他死后灭他满门,他还会废刘贺而立刘病己吗?”张宝又笑着问道。
岳飞闻言一愣,霍光他当然知道,他的偶像大汉冠军侯霍去病的后人,辅佐汉昭帝,废刘贺而立汉宣帝刘病己,不过结局不太好,在他死后家族被冠以谋反的罪名而被灭门。张宝此时提到霍光,那意思明显就是不想当第二个霍光。
“二哥难不成想做王莽?”岳飞试探的问道。
“”张宝闻言摇头,“王莽也不过是个失败者,有什么值得效仿的?”
“那二哥想做谁?”
“我做我自己呀。”张宝用一副你有病的眼神看着岳飞说道。看得岳飞额角青筋直突突,早在来之前义父周侗就跟岳飞交代过,说他这位二哥平日里有些吊儿郎当。但闻名不如见面,这兄弟俩才说了一会话,岳飞就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养气功夫还没练到家。
“二哥,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兵?”
“唔怎么着也得等童贯的西军跟辽兵干起来吧。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河北的百姓,河北各地的地方官只是叫唤的厉害,好让朝廷重视,等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也能多分一勺羹,实际上河北的局势没有你想象的严重。十节度里的项元稹、荆忠、张开三人各带兵马驻守在河北大城,而河北民间历来尚武,只要官府组织乡勇,守住主要城池那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张宝见岳飞皱眉,索性便把自己所知的内情告诉给岳飞一些。
“那二哥为何一定要等童贯的西军北上以后再出兵呢?”
“因为我怕呀,安东军随时出动,可一旦与辽兵交手,这背后也就空虚了下来,这时候若是朝廷指使西军往安东军的背后捅刀子,我这损失可就大了。”
“朝廷会如此不顾大局?”
“兄弟,你太高看现如今的朝廷了。早先的三大寇,你以为是谁逼出来的?若不是百姓没了活路,三大寇也成不了气候。”张宝闻言摇头笑道。
“难道他们还没接受教训?”
“呵呵狗改不了吃屎,指望他们那些人幡然醒悟,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满朝堂的小人,行事不择手段。我身为张家家主,在做任何决定时都得多留一个心眼。”
“那二哥是不打算现在出兵?”
“嗯,的确如此,毕竟我这条命不只是我自己的,我得慎重。”
“也罢,二哥所说也有道理,小弟也不能强人所难。”
“怎么?你准备单干啊?”张宝见状问道。
“二哥方才所说虽是实情,但小弟却不能容忍番邦在我大宋境内为所欲为,还请二哥见谅。”
“人各有志,你既有心为抵抗外辱尽一份力,二哥自是不会阻拦。只是还望你记住,你我兄弟,二哥这里永远都对你虚位以待。此去河北路途艰险,你这一路上自己要多多保重。切记改改你的脾气,记住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你虽在义父那里出师了,但为人处事是一门大学问,不是单靠三言两语便能学会。二哥我能给你的建议,也唯有少说多看多想这六个字。你且在我这逗留几日,容我为你准备一些上阵需用的东西。”
“这个”岳飞闻言想要推辞,张宝见状道:“你我兄弟,就不要客套了。”
“多谢二哥。”
张宝没挽留岳飞,不是不想留,而是清楚以岳飞此时的脾气,自己压根留不住。这岳飞初出茅庐,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换句话说,也正是想问题一根筋的时候。让他去吃点亏,受点苦,多了解一些为人处事之道,才能让他未来的道路走得更顺利长远一点。
岳飞虽然要走,但他的儿子岳云却被张宝给留下了。岳飞本来就是奉义父周侗之命前来投奔张宝的。张宝此时不出兵,急脾气的岳飞则等不及要上阵杀敌。他这回是打算去河北投军,总不能带着三岁多的儿子一块投军吧。
再过两个来月,张宝与刘慧娘的孩子就将降生,留下岳云一方面方便教导,一方面也能给张宝的孩子多个玩伴。
岳飞倒是不担心儿子岳云留在张宝这里会受到虐待,小孩子好糊弄,几块糖就被收买了。如今的岳云已经是张宝名正言顺的义子干儿,张宝不可能对岳云不好。在临别之际,张宝将命人寻来的兵器宝马赠给了岳飞。
湛卢沥泉,宝雕白龙,这是历史上岳飞的标配,而此时的岳飞只有枪弓,却少佩剑、坐骑,张宝这回便帮着岳飞补齐了。
“此去路途多有险恶,鹏举要多加小心,这十人随鹏举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还有就是鹏举莫要对外人道明与愚兄的关系,免得被他人所忌。”张宝拉着岳飞的手叮嘱着,岳飞很感动,连连点头表示记住。
这一送就送出了三十里,岳飞在马上冲张宝一抱拳,躬身道:“二哥请留步吧,小弟就此拜别,还望他日能有与二哥并肩作战之时。”
“一定会有的,兄弟保重。”张宝还礼,笑道。
目送岳飞一行人离去,直到再看不到岳飞等人的身影,张宝这才带着人转身回城。等到一行人回到城门口,看到站在城门外等候的郑居忠,张宝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随即低头问坐在怀里的岳云道:“小云儿,喜欢打猎吗?”
“喜欢。”小岳云脆生生的答道。
“那义父现在带你去打猎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