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九畴倏然站起,推开车门飞身跳下正在行驶的车辇,只留下一句话给措手不及的刘一手:“那两个废物不值一提。”
正在驾车的苏仑只觉得车辇突然一轻,回头瞧去,一道矫健的身影跃到半空,消失在黑暗中。
刘一手被灌进来的冷风吹得全身发抖,大叫一声:“苏仑,快点给老子追他。”
苏仑应了一声,马鞭在空中抽出脆响,骏马四个蹄子猛然加速,刘一手没有防备,惯性下摔回车厢,连同车门都跟着摔了。
终九畴在黑衣里疾如骤风,飞檐走壁,宽大的斗篷如飞翼猎猎作响。
所过之处犬吠不止,整个沉睡在梦乡中的京都顿时鸡犬不宁,那时沿途的窗子里不时有烛灯亮起。
折腾了一通,终九畴心中郁结渐渐平息。
他想了想,为了躲开刘一手的唠叨,没有回修罗宫,而是回了摄政王府。
为了避免麻烦,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翻墙进了自己歇息的院子。
暗卫见是自家主子,又退回了黑暗中。
终九畴疲惫的推开寝居的房门,一只脚刚迈进去,屋内传来一个声音:“回来了?这是去哪疯了?”
终九畴的另一只脚顿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转身就走。心里暗骂苏仑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叛主。
此时,久候多时的刘一手已经从门后闪出来,抓住终九畴的手腕滔滔不绝。
“就猜到你小子不回修罗宫来这里躲我,怕我在那儿逮着你,烦你?哼,告诉你,姜是老的辣。下次再跟老夫动心眼,要学着反其道而行。”
终九畴只觉得双耳已经嗡嗡作响,挣扎着想要甩开刘一手。
他苦笑一声:“哪有。手叔您老人家误会我了。”
刘一手也不拦他,反而松了手,威胁他道:“今天你若敢走的话,老夫就敢拒绝出诊,让你那个便宜弟弟直接去九泉之下见你亲爹。”
终九畴顿时没了脾气。无奈地把另一只脚迈了进来,主动关了门:“这总行了吧?我不走了。好好陪着您老说说话。”
“呸?老夫用你陪?”
“老夫想说话有的是人陪。”
“若不是当初答应你阿母好好照看你,你以为老夫会管你。”
“你想干嘛就干嘛,想娶哪家的小女娘就娶哪家的,与我何干?”
“真是操不完的心。你那个便宜爹说驾崩就驾崩,刚刚认下你又丢下你。不仅丢下你,还丢下这么一大堆烂摊子给你 这是亲生的吗?”
“你阿母怎么会看他?为什么要跟着他?为什么要原谅他?”
“要怪就怪我太晚找到你们 不然怎么轮到时熹那个老狐狸替轩辕峥养儿子和媳妇?要我说,当初他为了皇位弃你们母子于不顾 你就应该把他的江山拿过来 好好报复他。为什么要帮他管儿子?”
“那小皇帝你都没见过几面,死了就死了 你管这么多干吗?你自己的身子还没好呢?真是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
“好好接管了修罗宫当你的宫主多好,非要当什么摄政王!傻了吧?啊?你傻了吧?”
刘一手在车辇摔痛了屁股 一肚子邪气没处发泄 如今堵住了终九畴,哪肯放过他,不歇气的一顿数落。
听得外面守着的苏仑都一阵咋舌。
手叔真是太能嘚啵了。难怪主子要躲来王府。
唉,主子也是可怜。
谁会想到修罗宫宫主就是高兮帝呢?
更没人会想到宫主就是少主的亲生父亲。
难怪少主一入修罗宫 地位就无人能及。
当初大家私底下还议论过少主是何本事获得宫主青睐。
原来 是无法割舍的血缘。
如果不是高兮帝病重,估计这个答案揭开的时间仍旧遥遥无期。
里面依旧传来刘一手喝斥终九畴的声音。
苏仑无语望天。
估计在这世,敢这样跟主子说话的,就只剩下刘老了。
“除非你答应老夫尽快娶妻,不然 我不管那小皇帝死活。”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爱徒沾乱伦的污名。
那个时含章跟她爹一样,不是个好东西。当了寡妇还不安分守己 瞧她那个眼神,未经人事的小九哪是她的对手。
阅女人无数的轩辕峥都折在她手 被她弄的神魂颠倒,不顾群臣反对 扶她坐皇后之位 单纯的小九哪里招架的住这种女人的手段。
这时家父女没好人 一个个就铆着劲害小九。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刘一手气哄哄的坐到桌案边,说得口干舌糟噪的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终九畴面色凝重,沉眸坐到刘一手对面:“别的可以答应,娶妻这事万万不行。”
刘一手把杯子使劲墩到桌,吼道:“为什么不行?难道你还想为那个时含章守身如玉?”
终九畴看着桌溅出的水渍,木然答道:“与她无关。”
“好,你说无关就无关。那你给我个理由,你为何不娶妻?男子二十弱冠,娶妻生子,顺应礼制,无可厚非。”
刘一手拿了旁边的油灯举在手中,凑到终九畴面前,灯光照着他。
刘一手几乎痛心疾首,声音哽咽:“你已经二十有二,与你同龄的人早就当爹了,你看看你,居无定所,行踪不定,身边连个知冷知势的人都没有,难道非要等老夫死了无颜面对你阿母时,你才高兴?”
说完,刘一手扔到手中油灯,竟双手抚面,大声痛哭起来。
“终夏啊,为兄对不起你。终是有负你所托,不能让你那个逆子娶妻生子,终家血脉就要断绝了。终夏啊,你要是在天有灵,一定不要气得吐血,更不要来找这个逆子。他是故意要让我没脸去见你。枉费老夫把藏了几十年的千年灵芝给他养身子。”
“既然不想给终家留后,不如让他就自生自灭吧。你要是生气,非要来找他算账,那直接去皇宫,把时含章跟她的儿子直接带走。省得为兄呕心沥血给不相关的人治病。呜呜呜呜”
苏仑在外面听完,差点笑喷出来。
散落在四处的暗卫个个忍得肺疼。
终九畴最怕刘一手这一招,实在听不下去,终于妥协:“好,你别哭了。我娶,我娶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