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市的小饭店，效率却和某些我去过的大饭店不相上下。首先，一桌子人坐下点好菜没多久，就已经上齐了。其次，初步品尝下来，菜品的质量不错，稍辣，但总体在可接受范围内。大家边吃边听老专家的详解。

我始终无法想象，当自己的一部分被抽离之后会是什么感觉，那个时候“我”还存不存在，“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叫自己，到底是算活着还是算死了。

老专家摇摇头，他也无法描述清楚这种感觉，可能就像一瓶可乐，虽然还是一整瓶，却放了一夜，已经没有了气。

这次入梦，并没有脑电协调仪的保驾护航，也没有极低频率背景波的支持。老专家不知怎么的，算起来前后两次入梦也没差几个小时，他竟然在间隔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浑浑噩噩的梦到了那个小镇。小镇上的灵眸拥有比上次入梦更加强大的自主思维，但是脸上和身上的裂口也更多了，表情狰狞，行为也比以往更加凶残。

让人无法想象，之前的灵眸温柔体贴，还能给受伤的人疗伤。而且这次灵眸却一番常态，她甚至没有在她的屋子里，老专家进入梦境的时候，就看到了灵眸在街上游荡，她不知道从小镇的这头到小镇的那头走了多少个来回，就像一个在找小孩的巫婆一样。

也许碰上老专家，正是她所期盼的，就像之前老专家所说的，她要求老专家告诉她逃出去的办法。

但是这次入梦因为没有双向觉醒，老专家除了本能，基本上就和个傻子差不多。老专家越是不回答，灵眸越是凶恶。

最后她紧紧地一把抓住了老专家的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并且指着老专家说：“你别想彻底离开这里，除非你带上我一起。”

听到这里我们都糊涂了，怎么样才叫拉走了他，又对他说呢。

老专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思考了一会儿，貌似他的思维没有以前来的灵敏，但是他还是找到了一个很恰当的比喻。他从盘子里夹起一块煮的很烂的土豆。

他说：“这块土豆就是梦里的我。”然后他用筷子用力一夹，那块土豆从中间开始变成了两块，他吃掉了一块，指着另一块继续说，“你别想彻底离开这里，除非你带上我一起。”

当时在梦境里的画面应该特别神奇，看着灵眸从自己身体里拉出另一个自己，就好像灵魂被撕裂成两瓣，所以我想这才是老专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主要原因。

“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呢？”杨白好奇的问。

老专家道：“有人推了一下我的肩膀，小镇天地倒转，重力一下子改变了方向，我跌落向天空，就醒过来了。”

我当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推他的人会不会就是我呢，因为当时我在车里确实推了一下老专家的肩膀。如果真的是，那我这一推，竟然能做到让整个小镇天地倒转，也太强大了。

不过很快我的意淫结束，思维拉回到了现实，我始终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医生，现在在这个团队中也是作为老专家兄弟，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我又凭什么臆想自己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我拍了拍老专家的肩膀：“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感觉你现在还是挺正常的，只要灵眸没有把你的关键部位拿走，你就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要是换做以前，面对我这种开玩笑的话，老专家一定会予以果断的回击，可是现在他却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唐乐对我说：“朱医生你比较了解成医生，你觉得他性格方面有什么缺失吗？”

我想了想，老专家现在缺的东西不少，似乎没有以前爽快，失去了一点乐观的精神，失去了对未来的期盼，少了一点幽默感，但是多了一丝深沉感。

我看在眼里，不爽在心里，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

这个该死的梦境，不光在1976年诞生之初杀死了这么多人。它还耗费了方老爷子一辈子，也几乎拖垮了唐老爷子的一辈子，本该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可唐老爷子却还要遭受这种磨难，现在搞得下落不明。我真的怀疑，就算我们到了沙漠也不一定能找回唐邦国。而老专家丢失的一部分自我意识，就更难说了。

我决定了，不就是双向觉醒吗，我之前曾经说过，我在小时候曾经体会过那种感受，在梦里，高声呼喊自己在做梦，一遍一遍，就像是一个胜利者要将自己的事迹昭告天下一样。

但是当年的梦里，并没有任何人回应我，甚至在我醒来之后，我将梦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我爸妈，但是他们只是摸摸我的脑袋，笑话我小孩子奇思妙想太多而已。

我真的决定了，我要去会一会这个梦境。一来这已经是我命运中注定必定会去到的地方，二来我要为我的好兄弟找回他自己，并且找到困在梦境里的唐邦国。

桌上的气氛很沉闷，杨医生道：“搞得现在睡觉反倒变成了最不安全的事情了。”

海尔一哥说：“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该调整一下脑电协调仪的功能，让它不光可以用来入梦，也可以用来屏蔽那个梦境。”

郭大鹏看了看老专家，叹了口气道：“理论上应该是可行的，这个提议非常好，事不宜迟，吃完饭之后，找个地方落脚，立刻行动起来，不然谁晚上还敢睡觉。”

唐乐叹了口气道：“哎——我倒是想进去，却一直没有这个机会。要不今晚用脑电协调仪让我试一试。现在老专家变成这样，恐怕已经帮不了我们了，短时间内都不能再进入梦境了。”

郭大明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不行，你忘了我们当时定下的规矩啦。除非经过自然选择，否则谁都不能擅自使用脑电协调仪进入梦中。”

在座的人一个都不会同意让他如梦的。当务之急，我们吃完饭后必须找个地方安顿好，然后至少将一台脑电协调仪先改造为梦境屏蔽装置，用来保护老专家。

而此时的我，已经下定决心，为了兄弟，为了朋友，我必须得进入那个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