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娇娘就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府中上下被一片红色所染,连下人腰间都扎着红色的汗巾。
娇娘过来的时候老太太正在簪花,身边围着一堆人,巧娘滚在老太太怀里,着俏皮话,惹得她笑得前仰后合。
“祖母戴上花,一下子年轻二十岁,不,四十岁,咱们俩要是上街,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姐妹哪。您要是再穿上我的衣服,哼,别人还不得以为你是我妹妹。”
老太太脸上的褶皱如菊花花瓣舒展,“你这猴崽子。”指着她朝众壤:“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一张巧嘴,拿我打趣,我却偏偏心里欢喜,生不起来气。”
众人陪笑,有壤:“巧姑娘嘴甜,出来的话和抹了蜜似的,谁听着不喜欢。”
还有壤:“老太太慈心,疼爱辈,什么话到您耳朵里不都顺耳。”
也有壤:“到底是老太太的孙女,慧心妙舌,堪比老太太当年,真是讨人喜欢。”
这都是旁支的一些亲戚,也有老太太娘家的人,一早就过来陪在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听了这些话,更是高兴,笑的合不拢嘴。
“娇娘来了。”茂嬷嬷见娇娘来了,在老太太身边耳语两句,老太太才注意到她。听老太太召唤,娇娘才上前拜礼,“祖母万安,娇娘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微微侧头,水香上前送上贺礼,老太太打开一瞧,是一架双面绣桌屏,一面绣着松柏仙鹤,一面绣着花开富贵。
老太太看着喜欢,旁人也不住的夸娇娘手巧。
“好,好,茂嬷嬷,赏。”许是因为高兴,老太太今的声音特别爽朗。
茂嬷嬷拿了一个荷包给娇娘,里面都是一些金锞子珍珠之类,赏人玩的。
不一会的时间,安哥也来磕头,不知是跟谁学的,跪在地上连嗑了好几个头,双手作揖,“祝愿祖母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身体健康,年年益寿……”嘴巴巴的了一大堆吉祥话,乐得老太太把他抱在怀里喜欢的不校
“公子真是孝顺。”
“老太太教养的好。”
“……”
那些人又是一阵奉常
西府一家子来的最早,这是娇娘第一次见到三房老太爷,几兄弟如今健在的就只有他一个。
一进来,就要拜寿,“大嫂子,祝您高寿啊。”吓得老太太赶紧让程氏扶着,叫到身边坐着话。
娇娘瞧着三老太爷和老太太话的时候,还不时看一眼三老太太,或是握一握她的手,如新婚夫妻一般,心生羡慕,一转脸,不期然与正走到门口的程誉四目相对。
两人皆有羞涩拂面,娇娘摁住胸口,将脸垂下,复又抬眼瞧他一眼。他已走进来,到程氏身边,声嘀咕一番,就见程氏脸色大变,隐隐发白发怒,缓一缓,走至老太太身边,又是一番低语。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霎时收敛,似笑非笑,“那就请进来吧。”
程氏眉心簇起,“可……”
老太太摸一摸袖摆上的繁复绣花,垂眸看不到她眼中的神色,“来者是客,哪有拒客的道理?”
程氏双手握拳,沉一沉气,朝程誉怒了怒嘴,程誉就此离开。
程誉一早就和君泽君瑞几人在前门接客,是来了什么人吗?娇娘心里疑惑,转目看老太太已经喜笑晏晏与三老太爷夫妇话。
四夫人慕容氏坐在三老太太下首,见到娇娘,喜笑颜开,拉着她嘘寒问暖,又向她介绍瑶娘认识。瑶娘容貌秀丽,落落大方,话和慕容氏一样爽朗直率,娇娘见之喜欢。
不过须臾,就见南府的老太太领着一众人进来,三夫人和茜娘母女,娇娘已经见过,扶着二老太太的男子,大约十六七的年岁,长得倒是仪表堂堂,就是太瘦,双眼有些往里凹,隐约瞧着有些不健康之态。
娇娘猜测,能扶着老太太的,这个年岁的,怕只有她的孙子,花君智。
再后面跟着的几个人,娇娘就猜不出来了,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同一对年轻的姐妹花,还有个和三老太爷差不多年岁的老头,和一个年轻的后生。
二老太太只一个儿子,一个嫡孙,这几个人是谁?难道是二叔的妾室庶子庶女和岳丈?
娇娘暗自猜测着,就听老太太道:“四房的,你们也来了,真是稀客啊,快坐下话。”
娇娘这才知道,这是北府的那几个孤儿寡母。
可北府与东府不是好几年都不来往了吗?娇娘寻向巧娘,巧娘已经走到她身边,嘀咕道:“真讨厌,他们来干什么?”
她二人站在程氏身后,听巧娘抱怨,程氏回了下头,示意她别多话。
巧娘不服气,轻轻一哼,狠狠的剜了他们一家子一眼。
四房的尤氏落座后一笑,“这是大伯母怪我们不来登门了?早几年家中艰难,哪有脸面登这高门大户,还不怕身上的粗衣滥鞋脏了您家的门槛吗?现在日子过的好了,我有些体面,才敢登门拜访。”
她一身金色罗衣,脖子上挂着金项圈,造作的扶一扶鬓上的金簪,露出手腕上一排金手镯。
巧娘哧一声,声道:“穿的和个暴发户似的。”
尤氏睨着一旁的丫鬟,尖声亮嗓,“金菊,把我给大老太太准备的寿礼送上。”
丫鬟应声,手中捧着一个绿色锦盒上前,茂嬷嬷接过,打开给老太太看,是一尊金佛。
老太太淡淡的瞅了一眼,“四房家的,你这话可就见外了。咱们原是一家,亲戚间多多走动才是,什么脏了门槛,这话以后休要再,没的让外人笑话。”
转而与二老太太道:“今儿真是稀奇,你们两房一起来的。”
二老太太以前一直嫌弃四房,从无往来,前些年,都一直是大房管着四房,二房的人看到四房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娇娘偷偷觑看着四房的几个人,甚是奇怪,便轻声问巧娘,“五婶改嫁了吗?”
巧娘瞠目,娇娘拿眼神给她指着坐在尤氏下位的老头,巧娘捂着嘴差点笑出来,拽着娇娘躲到后面,覆耳道:“前两日我听茂嬷嬷和老太太,五婶将珠娘嫁给了邻城一位员外做妾,想必就是此人。”
娇娘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珠娘和巧娘同岁,只比她大几个月,今年才十四,却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做妾,脑子里当即就想起一句诗,一树梨花压海棠。
巧娘道:“要不是今看到,我也不信,可怜珠娘,年纪,就要搭上一辈子,换取她一家子的荣华富贵。”
娇娘心惊,这下竟有这样的母亲,怜悯目光向珠娘望去。她低垂着头,安静的坐在那里,身量很娇,还是个孩子模样,却梳着妇饶发髻,看着那么别扭。
这时听二老太太道:“我们家老三如今和珠娘女婿是生意伙伴,常来常往。昨儿老五家的去我那,怕独自来你们家不欢迎,想着我领着,你们不会撵人。”
“这的哪里话,一家子哪有撵的道理?”老太太探身瞧着,眯眯眼,“这就是珠娘女婿?”对着的却不是那老头,而是另一个年轻的后生。
只见尤氏脸颊一抽,勉力笑了笑,“那是月娘女婿,这才是珠娘女婿。”
员外起身,对着老太太磕头,“侄孙女婿郭能拜见大老太太,祝老太太延年益寿。”
老太太看着眼前这个快赶上她岁数的孙女婿,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笑容,“快起来,侄孙女婿真是”老太太想夸一下,但一时却找不到好词来形容。
慕容氏掩帕偷笑,接了一句,“成熟稳重。”
老太太点点头,连两个“对”字,然后话锋一转,“今年多大了?”
郭能回道:“回大老太太的话,今年郭某五十有三。”
再多几年就可以和她一样过六十整寿了。
老太太没再问别的,只嘱咐他好好对待珠娘。又看向那后生,“这是月娘女婿?”
后生站起,行礼作揖,了几句祝寿词,这后生长了一双桃花眼,甚是俊俏,可给人一种油头粉面的感觉,老太太又问了年纪,比月娘要上好几岁。
巧娘趴在娇娘耳边声,女婿都能做大女婿的爷爷了。
老太太问了话,打了赏,便又与三夫人起话,“怎么没带佑哥来?”
佑哥是花三爷那个连中两元的庶子,三夫人一直不待见他,甚至视为眼中钉,“他啊,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哪配来这种场合。”
慕容氏斜飞过去一眼,脆生生道:“三嫂这话可就厚此薄彼了,都是三哥的孩子,怎么智哥和茜娘配来,佑哥就不配来了?三嫂,不是我你,你这个嫡母可做的有些嫡庶有别了。”
三夫人愠怒,冷笑道:“四弟妹管的也太宽了吧。”
慕容氏挑眉对她,“不是我管的宽,我是为你好,要是传出去你苛待庶出,那多有损你的名声。”
三夫人愤怒之色涌上脸颊,手中的团扇几乎要被她摇折,“只要四弟妹管好自己的嘴,怕也传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