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这全买了?”陈二郎有些傻眼。
蒙庆云抿嘴一笑:“怎么?你银子不够吗?”
陈二郎立刻胸脯一挺:“那怎么可能。”
紫荆反应快,蒙家马车就在店铺门外停着的,她立刻跳上马车,冲着街上大喊:“喂!卖花的都过来!永康侯府的陈二郎君要买这条街上所有的花!快来快来!”
这一声喊,犹如在池子里扔下了鱼食,引得满街的卖花人都如同扑食的锦鲤一般蜂拥而至。
“我的花新鲜!郎君买我的!”
“我的便宜,两文钱三串!”
“还有我的,还有我的!”
提着篮子的妇人们深怕陈二郎反悔,都高声叫着,往里头挤。
紫荆、绣儿两人早护着蒙庆云退入身后的店铺中,免得被人群挤到。
陈二郎却被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个个都把竹篮子往他身上塞。
还有众多好事者在街两边围观,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别急别急!”
陈二郎措手不及,他的小伙伴们也是瞠目结舌。
蒙庆云将帷帽上的轻纱向两边撩起,撇在帽沿上,笑道:“小郎君一日买遍全城花,这才叫风雅呢!”
陈二郎回过头,正见她脸上绽开一朵笑容,当真如百花吐蕊一般,明媚娇艳不可方物,顿觉心脏像被一只手抓住狠狠揉了一下,整个人都痴了。
他的纨绔同伴们也都惊为天人。
“绝色!真乃绝色!”
“佳人一笑,别说一条街的花,就是全城的花,也值啦。”
“二郎还愣着做什么,你再不掏钱,我可要出手啦!”
陈二郎“呸”了一声,骂道:“滚一边去!”
说着从腰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高高举起,冲四周喊道:“所有的花我都要了,连花带篮子都给我放下,自己分钱去!”
他把银子往外面一抛,顿时一群人冲过去抢,他脚边就放满了各种各样的竹篮子、竹筛子,全都是茉莉花、栀子花、白兰花,满满当当,十分壮观。
陈二郎只觉自己干了好大一件事,正要回头跟蒙庆云邀功,却发现店铺门口已经没了佳人踪影,再四处一望,原来蒙庆云主仆早已登上马车。
“元娘!”
他想追,却被满地的篮子筛子绊住脚,只能拎着衣摆、踮着脚尖踩着缝隙往外挪,走也走不快,急得大喊:“元娘!这些花怎么办呀?”
蒙庆云已经钻进马车坐好,哪里还理会他。
倒是紫荆从窗户里伸出头,大笑道:“郎君不是最爱鲜花赠佳人的吗?你看街上哪个小娘子貌美,就送人家呗!若是怕送不完,就多送几个,十几个,几十个,总有送完的时候!哈哈哈哈……”
车夫甩着鞭子一声吆喝,马车便辚辚地行驶起来。
陈二郎只能看着马车屁股跳脚。
这时候,同伴们才围过来调笑。
“二郎好小气,如此绝色佳人,竟不早点介绍我们认识!”
“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叫我三月不吃肉都甘愿啊!”
“不知这位美人可曾婚配,小弟我也到适婚年龄了……”
陈二郎斜眼瞪他:“混账!人家还戴着重孝呢!”
“不妨不妨!我等得起,等得起。”
这就不止陈二郎了,其他人都一起鄙夷地“呸”了起来。大家都是同时看见美人的,凭什么让你捷足先登,不要脸。
虽说这件事叫陈二郎破了财,当了一回冤大头,但越是带刺的玫瑰,越叫人觉得珍贵可爱,反倒让他愈发对蒙庆云念念不忘了。
蒙庆云主仆则汇合了装满土仪的大车,一行人穿街过巷,行至雅溪桥头,接上了浅草。
浅草上了马车道:“我见了马三哥和王五哥,说了咱们启程的日期时辰,马三哥说叫我们放心,他们自会想办法上船的。”
“好。”
马三和王五都是曾经行走江湖的人,门道多得很,蒙庆云完全不操心。
一行人大张旗鼓地回到蒙宅,买回来的土仪直接打包装箱,跟行李归在一处,等出发的时候,直接运上船就是了。
从雅溪去歙县,最便利的就是水路,先走婺江至兰溪,转到兰江,行船至梅城,然后走新安江,往西便可直抵歙县。这也是卢氏、季管事和蒙庆云略作商议,就定下的行程。
不过两三日功夫,行李收拾停当,家里和随行的人手也都分派完毕。
这日清晨,浣花阁主仆都起了大早,浅草、绣儿服侍蒙庆云梳洗更衣吃早饭,绿烟和崔妈妈便指挥着人,将大件行李和土仪先运出去,船已经停靠在码头,直接搬上船就是了。季管事和他从白家带来的随从,也已经在船上待命了。
蒙庆云主仆用完早饭,先去乐寿堂拜别老夫人。
老夫人目光呆直,嘴角不时流下涎水,全靠檀香贴身照顾,哪里还说得出话来。蒙庆云也就只是把礼节做足,拜完就出来了。
然后又到卢氏院子里拜别,卢氏坐在椅子上,好言安慰,叫她到了歙县以后,恭敬长辈,友爱兄弟,和姊妹们好生相处,做足了大伯母殷勤嘱托的做派。蒙庆云也不想在临走的时候闹出什么幺蛾子,就耐心地听她说着。
等到全部流程走完,从蒙宅出发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末了。
蒙庆云主仆,带着贴身的小行李,坐着马车;卢氏安排了家里的管事和罗妈妈,一直将她送到码头。
季管事早已经在登船的跳板下等候。
蒙家的管事说道:“姑娘就托付给你了,这一路上有赖您照料。”
季管事从容地答道:“是。”
罗妈妈也过来,特意嘱咐道:“我们家姑娘自小娇生惯养,难免有些小性子的。我们大娘子说了,请季管事务必‘妥善照顾’,按既定行程办事。”
季管事与她交换了一下目光,微笑道:“请大娘子放心,我一定将姑娘安排得妥妥当当。”
罗妈妈了然地点下头。
此时,行李都已经搬上船了。
蒙庆云带着帷帽,由浅草、紫荆、绣儿护着,正准备上船。
罗妈妈过来告别:“姑娘,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可别太骄纵了,吃了亏也没人替你撑腰的。”
紫荆皱着眉:“妈妈说胡话了吧,我们姑娘去的是外祖母家,正经的亲戚,谁会给她亏吃。”
罗妈妈随便笑笑,也不反驳。
蒙庆云虽觉得她有点奇怪,也只当是一贯的阴阳怪气罢了,没放在心上,带着婢女们径自踩着跳板上船。
刚站到甲板上,浅草悄悄拉了一下蒙庆云的袖子,下巴冲左边一点:“元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