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帝都人民,就是比小地方的人更加热烈大胆。
这位贵妇人丰乳肥臀,连身在二楼的蒙庆云,都能感受到她眼神里的炙热。
好在李小七从小到大,女子主动搭讪这种事,也是经多见广了,深知此时若稍微辞色温和,对方极有可能就会缠上来。
他很有风度地问道:“夫人是独身还是有同伴?”
贵妇人笑靥如花:“我自然也是独身。”
李小七便微笑起来,道:“我正在等同伴,不便与他人同桌,这便让给夫人罢。”说话的同时,他已经站起身来。
贵妇人顿时着急,竟然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李小七大吃一惊。
“郎君何故如此冷淡?你我并非初次相见。旬日前,郎君与齐王殿下在此宴饮,我无意中惊鸿一瞥,便对郎君念念不忘。今日偶遇,实属天赐的缘分。我不过想与郎君相识,做个朋友罢了,莫非郎君当我是那轻浮狂浪之人,以为我有什么不轨企图不成?”
蒙庆云在楼上听到这番话,差点都笑了。
她低声对姜昉道:“这位夫人只差把不轨企图写脸上了,还说瞎话呢。”
李小七显然也不傻,而且也不是脸皮薄易冲动的毛头小子。
他不急着撇开对方的手,只低头看着被对方抓住的袖子,道:“这件衣裳,衣料出自内贡,针线出自千工坊。”
千工坊是汴京第一成衣铺,一向只做达官贵人的生意,别的不说,价钱都是极贵的。
贵妇人尚未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地巴结,笑道:“这衣裳金贵,也只配郎君这样的人穿。”
李小七继续道:“我家住在阖闾门外。”
阖闾门是内城西门,门外一带都是高门大院,俱是朝中重臣府邸,起码也在三品以上。
贵妇人眨巴眨巴眼睛,终于听明白了。
人家是高门显户的子弟,不是没有根基的小人物,没点能耐不要撩骚。
贵妇人干笑着,慢慢地松开他的衣袖。
“郎君,真是会说笑……”
李小七微微点头致意:“如此,夫人安坐。”
他一转身回头,附近正看热闹的食客们,顿时动筷的动筷、说话的说话,杯盘叮当作响,恢复成一派觥筹交错的场面。
李小七便从人群中穿过,他身条挺拔,姿态从容,宾客满堂之间,更显得如青松白玉,潇洒翩然。
二楼开着窗的雅间,便响起了一声高呼。
“小七!这里!”
李小七闻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与倚着窗台冲他招手的蒙庆云。
四目相对,他脸上绽开一朵愉悦的笑容。
这一笑,真如冰雪消融,比春花绽放的一刹那更为明亮耀眼。
先前的贵妇人,只觉心脏如遭重击,如此绝色郎君,竟不能纳入裙下幕中,可惜,可恨。
就连蒙庆云,都被这笑容给晃得心口一酥。
“元娘!”
连李小七自己都没发觉,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都比他平时说话更为高亢雀跃。
蒙庆云就趴在窗台上招呼他:“快上来!”
李小七笑着点头。
适时地便有女使出现,领着他登上楼梯,上到二楼,来到雅间。
一进门,姜昉先一把揽住他肩膀,大笑道:“好一个风靡万千少女的李小七。你这走到哪儿都要惹一身桃花债呀。”
李小七用几个手指捏住他的衣袖,将他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提溜下去,面无表情道:“难道不是你故意安排?明明定了雅间,却叫我在大堂等候,故意看好戏。”
姜昉就嘿嘿笑:“你这拒绝狂蜂浪蝶的戏码,实在是百看不厌。”
李小七不想跟这种无良的人说话,直接越过他,走到蒙庆云跟前。
“你何时入京的?”
蒙庆云笑道:“昨日才到的。”
然后就偏过头看他的右脸,眯着眼睛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才说道:“这疤痕,不仔细倒也看不出来。”
当初李小七在黄山为救她,脸被划破,伤情说大说小都很尴尬,如今看着,只有极细极细的一点子凹痕,非得盯着狠狠看,才能看出来。
李小七摸摸脸,道:“没什么,男人嘛。”
蒙庆云就笑,别看这人长得祸国殃民,心态倒是很直男。
姜昉从李小七背后绕过来,道:“嘿!你们聊的热火朝天,倒把我抛到脑后去了,今儿可是我做东。”
李小七和蒙庆云就一齐斜睨着他。
“谁让你捉弄他了?”
蒙庆云替李小七讨公道。
姜昉讨饶:“行吧行吧,你们好朋友讲义气,我成罪人了。”
屋子里真正被无视的花想容失笑摇头,对一旁的女使点头,示意她们上热菜,可以开宴了。
大家这才落座,先是寒暄了一阵,说了分别半年来的近况。
李小七问蒙庆云:“我送过去的画,你看了没有。”
蒙庆云道:“看了,画的真好。”
李小七便笑。
姜昉道:“说你没义气吧,咱俩才是真正的亲戚朋友,你的画我到现在都没看着,她那里你倒是早早就送去过目。这得算重色轻友了吧?”
李小七反唇相讥:“你少捉弄我几次,自然也有这待遇。”
“嘿!”姜昉气结。
花想容捂嘴轻笑:“素来只有殿下取笑别人,如今竟也有人能令殿下理屈词穷了。”
姜昉摇头苦笑:“这俩,都是我债主。”
可不是,当初两千两银子的围棋,是卖了李小七的面子拿到的;蒙庆云那,还欠着治曙儿口吃的人情。
债主二字,符合事实。
好在大家都知道这是玩笑话,年轻人嘛打打闹闹都是常有的。
白矾楼的美食确实有水平。
花想容人又美,布菜倒酒体贴细心,又会说话,令人如沐春风,所以这一席宴,大家吃的十分轻松享受。
姜昉说道:“今日相聚,一则是故友重逢,接风洗尘;二则,过两日正是清明,官家会率领后宫斌妃、文武百官,驾幸金明池,到时候,谁不定会传召你和你父亲。”
蒙庆云吃惊道:“我和父亲?”
姜昉:“吏部连续三次征召,你父亲才肯入京做官。此事朝中上下均已传遍,人人都知道新上任的中书舍人蒙津,简在帝心。官家召见,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蒙庆云道:“这没什么奇怪,但为什么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