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臣将手中剑轻放在案牍上,收起铜牌塞入袖中。
“你也知受了伤在外行走会生疑,还能好生干活亦使人生疑。”
“世子的关照更能使人生疑,”云知脸上烧红,竟不敢直视他,“王府人多口杂,云知送药不要紧,给世子献殷勤的大有人在,可备受世子关照的却少之又少。还望世子权衡利弊,于我少些照拂。”
“是你告诉王妃我将你派遣去了碧瑞轩,”他认真的解释,“若不对你特别照拂,怕是王妃更疑我别有用心。”
云知低垂的眼眸掠起迎上他的目光,“王妃对府中事一贯漠不关心,不碍事吧?”
琏臣摇头,无语片刻,似乎在考虑什么,继而起身撩起墙上的画像,画像后有一暗格,他取出几封信件交给云知,“云芙在江湖上截获的这些信件,王妃雇了江湖人查我们静院的底细。应是已有眉目。我还没弄明白王妃查府内事做什么,父亲也尚不知此事。”
“王妃是主子,怎会不知静院做什么的?恐怕外人都能猜出一二吧?”云知不解。
“她自然知道,”琏臣的语调依然清淡,“她查的是我们在何年月,做了何事。”
云知粗略的翻了翻信封,心生好奇,看来王妃一贯的漠不关心是假,暗箱操作才是真。可又是为何呢?
琏臣收拾好信封,重新放入暗格中,语重心长,“你实在涉世不深,未见人心难测,如今我也不知如何护你。”
云知眨眨眼,心中了然,“看来王妃昨日打我是探我底细,或许还想从我身上获取更多信息。世子放心,静院的杀手皆是死士,我更对世子忠心。”
琏臣抬手轻轻勾了云知的鼻梁,“我信你。”
他的手指白净修长,有些冰凉,双眸细长澈亮,五官俊朗分明,无论锦绣山河或月朗竞秀,都不如眼前这个温润雅正的男子好看,云知一时间看痴了眼。
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云知后退了几步,恭恭敬敬的作揖告别,“我得先回去了,免得静姑姑非得爬起来去找我吵架,瞧不见我更要生事。”
琏臣启唇,“你不想知道我命方才那人做了什么?”
“世子自有要事,我无需知晓。”
虽疑虑,但她深知,自己的任务绝口不提,他人的任务也不可窥探,最好一无所知,
“嗯,端午之后你入宫,会有人替你铺路,你需谨记,莫要多管闲事,也不可擅自窥探宫中密事。”
时间当真紧迫得很,云知掐指一算,竟不满十五日。现下这般心境与第一次接任务时有些相似。
对自己的不确信,对将要发生的陌生的一切还有一丝惶恐。
但云知还是佯装镇定,巧笑嫣然,声如银铃,“我何时多管过闲事,我得先管好自己这条小命。”
琏臣微咳,落座在案牍前,指膝轻敲案牍,“素香底细不明,你应于她有些防备。”
云知睁大了眼,心中一颤,细细思索后依然说道,“世子,我虽与素香只打了一日交道,但我觉得她是个好人。”
说完又发觉没有这么简单,与素香相处最多不过十五日了,世子何必特地拿来说事?
琏臣摇头笑道,“她是好是坏我不知,总归不是我的人。只是届时安排她与你一同入宫,知你轻信于人,便给你提个醒。”
闻言,云知眼眸一亮,心生欢喜。陌生的地方能多个认识的人,好比他乡遇故人,虽没点实用,却仍如一剂奇药,有眼开眉展的功效。
但云知仍有疑惑,“素香既不是世子的人,为何也一同前去?”
琏臣薄唇微启,欲言又止。
见琏臣不想回答,云知又想到瑶琴。若素香一走她更是孤立无援,定会被其他侍女欺负得很惨,云知长吸了一口气,说道,“还望世子答应我一件事,我走之后,帮忙照拂下碧瑞轩的一个侍女……”
“我方才叫你谨记,莫要多管闲事,”没等她说完,琏臣便道。
云知一怔,深觉自己这话有多愚蠢。
琏臣对手下一贯特别照拂,可外人的性命在他眼中都不过草芥,莫说被欺侮这等小事,纵使当街横死,他也不曾多看一眼。
琏臣见她眼中失落,声色软了几分,“即是你提的,我便会做到。”
你提的,我便会做到……
云知没听清接下来琏臣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和琏臣宠溺的神态。
素来只有她接受指令,去完成任务,何时有过别人听她的话,去完成她想做的事?
琏臣见她心不在焉,便柔声道,“无事了?那你回去躺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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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知出了屋门一跃上屋檐,这是葳蕤轩最高的房檐,能将整个院落尽收眼底,琏臣的屋子被莲花池池水环绕,此时盛夏,正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回到房中趴在素香的铺上,她一时半会儿静不下心来。从前对琏臣只是仰慕,现下他却骤然扎进了自己心里,牢牢的生根发芽。
琏臣年十八,相貌与才华都属权贵子弟中的翘楚,誉冠泠国,想与之结亲的高官不计其数。端亲王也有算计,世子妃必是高门嫡女,最好是独女。
他将会迎娶怎样的好姑娘?定是冰肌玉骨……
想得入神翻了个身,刚啾见横木房梁,屁股便好一顿刺痛,云知赶紧又翻身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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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被侍女推开的瞬间她便惊醒,外面天已大黑,自己竟这般好睡,几乎睡过了整个白天,这可是以往从没有过的。
一个侍女瞧见她,竟径直向她走过来,怀中掏出一个馒头,明眸皓齿,“云知姐姐,见你一天都没出来吃东西,我这有个馒头,你吃点填填肚子,别饿坏了。”
这般转变让云知措手不及,肚子也老实得很,见着馒头便咕咕作响。云知忙不迭的做起来,正欲接过,另一个侍女也塞过来一个饼子,“云知姐,我这有个肉饼,可比馒头好吃多了!”
大抵是瞧见世子关照,她们摸不透自己的底细,眼下静姑姑也躺在榻上不知几日才能出门,不如先把云知给讨好了。
云知管她们是何盘算,肉饼好吃自然是吃肉饼,接过便大口大口的啃起来,不忘夸赞一下,“嗯!的确是香!”
递馒头的侍女被冷落了,狠狠的瞪了肉饼侍女,肩膀撞了她一下,转身就走的小步伐格外用力。
肉饼侍女也不理会她,见云知姐吃得愉悦,满脸掐媚伺机发问,“云知姐,世子为何对您特地关照呀?”
云知早猜到会被这样问,但也没想好编个什么理由。
腮帮子被肉饼塞得鼓鼓的,说话都有些费劲,云知眨眨眼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