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在离欢愉楼不远处下了马,轻拍了它的屁股,它自个儿往前慢悠悠的走了几步,便被焦头烂额的小厮给瞧见了。
小厮急的满头大汗,这马儿丢了要他赔钱的,这会儿竟然自己回来了,便喜出望外。
云知走到南巷糕点铺子前,果然队伍还是很长。
她拦住了一个刚买到糕点的姑娘,拿出一踮银子,道:“姑娘,这糕点你卖给我了,这银子都归你,劳烦你再去排一次队伍,可行?”
那位姑娘瞧见了这银子,眼都亮了,“这糕点只要五文钱,你这踮银子当真给我了?”
云知道:“我家主子急着吃呢,你卖还是不卖。”
姑娘眉开眼笑,忙接过了银子,将糕点塞入云知手中,“卖,怎么能不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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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瑶华宫前,云知去弄了个提篮,路边摘了一大束野花,将纸包的糕点放在了花下。
杜贵妃小憩刚醒,正由翠微伺候着穿衣,云知行礼道:“娘娘,这是您命我采摘的花儿,放在何处?”
杜贵妃瞧见云知提着花蓝进来,眸色一亮,继而看着翠微道:“这天够热,你去内务府取些纳凉的冰来,再问问我定做的衣裳如何了,怎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后日元宵宴会穿的,尤为重要,你需亲自去看我才放心。”
翠微道:“娘娘,奴婢隅中时已去内务府瞧过衣裳,已按娘娘的要求做成,再请顾司珍点缀下衣襟即可。明日辰时便会给娘娘送来。”
杜贵妃道:“那你去多取冰来,也需你亲自去,提警下内务府,如今我已不在合宜宫了,瑶华宫寝殿大了多少,怎冰块不晓得多发放些。”
翠微只得应声告退。
待翠微出去后,杜贵妃也支开了其他两个宫女,眉开眼笑坐到炕几前,唤云知上前,“你快过来呀,我可没多少时间。”
云知应声上前,将花篮中的糕点拿出来递给贵妃。
杜贵妃小心的打开,瞧见金黄色的糕点,迫不及待的往嘴里送,尝了一口便称赞,“到底是宫外的东西好吃,南巷除了这个糕点,还有冰糖葫芦,挂炉山鸡,都是极好吃的。”
云知心生好奇,“娘娘对南巷的吃食好生熟悉,翠微姑姑这般一本正经,怎会让您去市井?”
杜贵妃边吃边滔滔不绝:“进宫前我也是个普通女孩子呀,高门贵女怎么了,只憋在府中学琴棋书画可是要闷死的,我那会儿有个挺机灵的闺房丫头,叫秀莹,她经常给我出法子,我俩常扮成男装混出府去玩。什么太师府,什么皇宫,哪儿有八街九陌好玩呀,东巷还有杂技团,徒手破石脚踩刀刃,可好看啦。”
云知问道:“这个丫头没有跟您一起进宫吗?她还留在太师府?”
杜贵妃愣了愣,眸色瞬间黯淡,“一日她与我外出回来,被我母亲抓了个正着,不知是谁把我们逛了欢愉楼的事捅了出来,母亲便,便……”
云知见她声渐哽咽,眼圈泛红,忙想扯开话题,“娘娘,奴婢原先在端亲王府,也爱溜出去玩,元宵节的南巷更是好看呢,灯火通明,还有许多灯谜可猜,娘娘见过元宵节的八街九陌吗?”
“嗯,见过,”杜贵妃停止了哽咽,津津乐道:“也就只去过一次,往年宫里都会办元宵宫宴,父亲都要带我进宫,可宫宴只有歌舞,再就是看看大臣们如何曲意逢迎,实在没有意思,我便有一年称病留在了府中,秀莹跟我去了南巷,我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时候,每条街巷摩肩接踵,那才叫元宵节呢。”
听着贵妃这番话,云知也忆起了小时候元宵节云芙姐带她上街去看元宵节的胜景,她盯着一只兔子花灯看入了神,云芙姐便浅浅一笑,掏碎银买下了这只花灯。
杜贵妃忽而眼中生光,道:“你猜我那次去南巷遇到了谁?”
云知说:“娘娘遇到了谁?”
说起遇到的这个人,她脸上慕生娇羞之色,“我竟然遇到了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陛下。”
云知瞧着眼前的贵妃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笑着问道,“七皇子不也该参加宫宴吗,为何与您一同出现在南巷,莫非也是称病。”
杜贵妃道:“那我可不知,不过往年七皇子就鲜少出现在宫宴上,他母妃宸妃原先因美貌受宠,先帝特许他们住在宫外,可宸妃殡后,无人再重视他,以致七皇子未出席宫宴也无人问津,先帝只宠着大皇子与三皇子,也已有好几年了。”
云知这才觉得自己问啥都是错的,这些主子间的事,她虽然好奇但不该问。可贵妃想说,她只能好好附和,“娘娘在闺阁中便是名誉皇城的贵女,娘娘能心仪的男子,必是玉树临风,风度不凡,当得起天下之主的。”
杜贵妃骄傲道:“那是自然,他的母妃颜如舜华,他自然也生的极好看,且他聪颖明智、才华横溢,是个翩翩君子,非其他草包皇子可比。”
云知记得新帝还是七皇子的时候,他与母妃最后一次致于黎明百姓的高谈之中,便是宸妃殡于火海。之后便鲜少被人说起,似乎一代宠妃与七皇子就此消失在皇城。
再就是三年之后,先帝骤然驾崩,留下的遗诏却是册立七皇子。
云知道:“娘娘所言极是,陛下登基短短三月,治洪灾,查贪腐,加固边防,桩桩件件都雷厉风行,使四海敬服。”
“你一个奴婢,如何知朝廷之事?”杜贵妃心生疑惑,但很快疑虑尽消,边吃边道,“也是,陛下这般出色,定是朝臣叹服,被百姓称颂的。”
云知有条不紊道:“是呢,娘娘,今日奴婢上街买这糕点时,听见平民们个个称颂咱们新帝,奴婢心里也高兴。”
杜贵妃小嘴塞得鼓鼓的,问道:“买这糕点的人好多呢,对吧?从前我与秀莹一同去排过队伍,等上了足足半个时辰呢!”
云知点头道:“是呀,娘娘,可是您给奴婢一掂黄金,店家就是搬空了屋子也凑不够钱找给奴婢呀。”
云知从袖中掏出了这掂黄金,完璧归赵。
杜贵妃道:“那你是拿自己的私库付的钱?”
云知道:“才五文钱,奴婢在端亲王多年,月钱不少,这点还是有的,娘娘不必挂心。”
杜贵妃笑道:“行,你掏自己的钱买糕点给我吃,我杜兰若便欠你个恩典。你且记着,他日若有所求,尽管来找我。”
这娘娘,竟有九分平易近人,始终无半分架子。
云知大胆回道:“娘娘这般豪爽,如若奴婢要新帝的恩宠,娘娘也给?”
“那可不行,”杜贵妃果断回绝,眼中却无怒意,略加思索,“我的陛下你可想都别想,另外违背仁义道德的事我也不会答应你。”
糕点已被吃干抹净。
云知将包糕点的纸收入袖中,道:“奴婢这般胡说八道,娘娘竟也不生气。”
杜贵妃擦了擦嘴,将花儿插入坑几上的小琉璃瓶中,“你倒是个敢说敢做的,像极了秀莹,不像有些人装的一本正经,打的都是狐媚主意。你挑的花儿也好看,内务府只知挑些名贵的送来,俗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