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六章(1 / 1)桥烟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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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佑起身,绕过屏风,走下台阶,行至她身前。

他面庞清雅俊逸,剑眉褐瞳,身着龙袍,头顶珠冕。

虽心中有过猜想,但当这张熟悉的脸,穿着这世间最尊贵的装束,如此出现在面前,她依然震惊,失措,呆滞在当场。

——我曾手掐他的颈部,摸过他的喉结,还向他索要先帝给他的遗诏!

最离奇的是,他居然还给了!

文佑看了看自己,自嘲道:“今日刚下朝会,傅琏臣便来寻我,这身衣服都来不及换,是不是很丑?”

她的思绪立马从慌乱中脱出,笑道:“一点儿也不丑,陛下没有丑的时候。”

文佑回忆道:“头一回见你,你在火海中把我救出来,我的脸被炭火熏得乌黑。第二回见你,刚摔过一跤,满面的雨后污泥。我最丑的两回,都是在你面前。”

云知这才想起来,新帝曾是七皇子,是那场火光漫天中丧失了生母,被自己拎出来的七皇子!但这“救”字让她惭愧万分。

云知失笑,咬了咬下唇,道:“不如陛下灭了我的口,就再也没有人记得陛下狼狈的模样了。”

文佑目光落于她的双腿处,道:“如果能料到你被伤成这样,当时我就不会给你遗诏,让你与傅琏臣反目成仇。”

云知已全然明白,他将遗诏双手奉上,是想让她亲眼认清傅琏臣的面目与动机,不到黄河心怎会死。

她摇了摇头道:“他即算计我,我与他反目是早晚的事。”

文佑道:“你身手绝佳,为何没有护好自己。”

这口气不像是疑问,反而是责怪。

云知莞尔一笑,道:“素闻陛下凛若冰霜,难以亲近,可见传闻有假。”

文佑双眸轻垂,道:“你的一身功夫只用来救我了吗?连宫女都能殴打你?”

云知反问道:“不然呢,我还能在皇宫中大杀四方,然后被抓起来,陛下会放我生路?”

文佑顿了会儿,缓缓道:“我不会杀你。”

云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文佑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道:“你可还有什么要问我?”

云知确认道:“什么都可以问?”

文佑点头,眼中柔风细雨,让她大胆了不少。

她道:“陛下早知端亲王世子心机颇深,为了弑父机关算尽,为何不绳之以法?”

文佑道:“没有证据。”

云知又问道:“陛下为什么不宣贵妃娘娘侍寝?”

几天的相处下来,她很喜欢杜贵妃的性子,天真爽朗烂漫,与想象中皇宫里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子大相径庭。尤其是杜贵妃嚼着糕点跟她说着心心念念的陛下,云知当时暗暗心想,如果杜贵妃能得偿所愿多好。

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必是要替她问一问。

文佑眸色一沉,道:“我不想。”

云知继续道:“陛下前几日还爱屋及乌,连宫女的屋子都送了冰鉴,为何不能多陪陪她呢?”

文佑牵了下嘴角,道:“我不会去陪她。”

云知瞧了瞧他的神色,似乎很不想提这个事儿,便刹住了这个话题,道:“陛下,我可以告退了吗?”

文佑犹豫了下,道:“好,我叫李时海送你回去。”

-

云知回了太医署,李公公将她送到前厅便离开了。萧远书第一时间就检查她的伤口,疑惑道:“你去了乾清宫定是要行跪礼的,怎伤口没有裂开的痕迹?”

她道:“陛下免了我跪礼。”

萧远书安了心,道:“陛下宣你去是为何事?”

云知瞧了瞧他身侧的笑阳,以及正在忙碌的其他人,闭口不言。

萧远书了然:“我推你回去休息。”

-

进了屋门,萧远书正欲拦腰将云知抱到铺上,她拒绝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不想躺着。”

萧远书道:“好。”便出了屋子。

云知闭上眼,方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

傅琏臣今日对皇上说心悦她。

又当着皇上的面,对她说,你隔三差五来勾引我。

再对她说,家母早亡,未懂如何爱护一人。

他曾说要为她违抗父命,不愿她入宫。结果将她安排进宫的至始至终就是他。

他曾说不愿她涉险,结果亲手将她推进火坑,编入死局。

……

她浑身难受无比,无法排解。索性站了起来,在地上来回渡步。

伤口从大腿外侧蔓延至小腿腹,每一次抬腿,都仿佛皮肉被生生撕开。

苦闷都随着鲜血渗透了雪白的麻布,她才感觉舒适一些。

刹一转身,却瞧见萧远书拎着食盒杵立在屋门口,惊愕失色。

云知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不知所措的挪到床沿边坐下,低下头道:“我就是突然很想走走……”

萧远书沉着脸色将食盒放在一旁木桌上,蹲下来一圈一圈的将麻布解开。

见他不言语,云知更是心慌了,鬼使神差道:“对不起……”

萧远书抬起头,眸色中仍然是暮气沉沉,“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云知哑口无言。

重新上好药包扎好后,萧远书不声不响的走了。

云知打开食盒,里面有豌豆黄、长春卷和红肘子,显然不是宫女的膳食。

她用完膳食后乖乖的躺在铺上,无数次看向静寂的屋门,可是一整个下午,都没有人来敲门。

不知为何,这么快就习惯了一个人待自己好。

朋友也好,好感也罢,这世上难得有一人信任你,无微不至的照顾你,就像在沙漠中瞧见了绿洲,无边的黑暗中瞧见了灯光。

-

约申时六刻,总算在该吃晚饭的时辰等来了敲门声。

萧远书拎了个全新的食盒,放在桌上后,准备将空着的食盒提起就走。

云知纳闷道:“你宁可去买个新的食盒,也不愿意多来走一趟,理会一下我吗?”

萧远书嗔怒道:“我是否说过,十日内不要行走,你把我的嘱咐当成耳旁风,我这般照顾你有什么意义?”

云知甜甜一笑,道:“我不该这么任性的,对不起,我的萧太医。”

萧远书一楞,仿佛泡进了酒缸中,耳根烧成了紫红色。

云知见他仍没有言语,以为还在生气,继续解释道:“你不是问我去乾清宫何事吗?我去见了傅琏臣。”

他这才把脸别过来,疑惑道:“傅琏臣?端亲王的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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