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过去,新岁开启。
时是建兴十九年,在这一年的融融春日里,府上嫡小公子洛瑕的亲事,被将军府阖府视为了最重要的事情。
而与将军府同等重视着这事儿的,还有临安城主府里的大小姐,容境。
正月方过,她便唤来容襄,手中拿着一份初初拟定下来的提亲礼单,道:“一个月,去将这些物件,一样样都寻过来。”
容襄伸手接过。
第一眼乍看这份礼单的时候,她觉得就这区区六样物件,大小姐给她一个月的时间,那简直是大材小用,八样东西,以她城主府的势力,寻来需要耗费一个月?笑话!
可第二眼仔细一看,她一双不是很大的眼睛不由得圆睁了睁,什么,这些东西,居然要她一个月之内寻回来?不可能!
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早已绝迹的帝王玉手镯,不是一只,而是要一对。
天然成型的墨玉石头,要劈开后不能多一寸不能少一寸,正好做一块玉佩的那种。
上古轩辕帝遗留的玄珠,最近一次现世,是在一百年前。
扶桑国使进贡宫中的观日玉,传其映日以观,可见日中宫殿皎然分明。
只产于天山之巅的鸣石,据说撞之其声可传七八里。
古籍中曾有记载的夜光杯,同样要一对,还得是一雌杯一雄杯。
“大小姐,这些东西哪个不是价值连城的孤品?有几个,婢子甚至都不确定,它们是不是真的存在。您竟只给一个月的时间?”容襄心里泛起了苦。
容境看着她轻笑,淡道:“不慌,一会儿,我给你开个条子,你可先去我容氏私库,这其中几样,是能直接拿到的。”
容襄闻言面上一亮,“有几样?”越多越好,毕竟这些东西,真的难寻。
容境指尖点了点,沉吟道:“三四样罢,反正,不大可能超过五样。”
她这话落,容襄面上的亮光没有熄灭,“能有三四样就行,再加上一个月的时间,婢子怎么着,也能给您再寻来三四样。”
容境点点头,伏首执笔,将准开私库的字条在案上匆匆写罢,又盖了私印,才拿起来递给容襄,道:“那你去罢。”
容襄应声去了。
容境又唤来容衡,道:“你这一月,手头的事情放一放,帮我盯着将军府,看都有哪家贵女去往提亲,一旦有消息,立刻来报。”
容衡躬躬身,“大小姐放心,婢子这就去安排。”言罢也退。
剩下容境一个人,她就那么静静坐着,许久不曾有什么动作,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二月初五。
护国大将军府。
这年关之后第一个上将军府提亲的,是秦氏医馆的二当家,秦三小姐,秦淮。
她备的聘礼相当有诚意,也十分契合她生平所爱。
整整六十六抬,一半都是当世名贵稀有的补品药材,另一半,才是依着大凉习俗备下的金银珠宝,米面粮油。
先不说将军府这边如何应对,只说这秦三小姐前脚刚派人带了聘礼出发,那紧盯着情况的容衡后脚就将这消息送到了容境手中。
城主府,未央院。
听闻秦氏医馆的三小姐秦淮向洛瑕提亲,容大小姐心下颇有几分不快,那个呆头呆脑的医痴?两次,两次洛瑕不适她都看不出来,她还敢上门求娶?
这般想着,窝窝囊囊毕竟不是她容大小姐的做派,仗势欺人也不是她喜欢干的事情,她当即站起身,直接对刚回来没多久的容衡道:“现在就去查秦家,查查那个秦淮。”
容衡遂躬身道:“大小姐稍等,不出一刻,婢子回来复命。”
容境任她退出去,自己坐回书桌后,随手拾起了一本书,然这一会儿的功夫,她书上的内容没看进去多少,脑子里过的事情,却是不少。
她知道以将军府的名声,以洛瑕的名声,想去上门提亲的人不会少,可她不知道,他对她们上门提亲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想到她吗?会如她一般焦急地,等着自己可以带着聘礼上门求娶的那一天吗?
毕竟,她打算送的聘礼,没有一个月,准备不出来。
这也就意味着,她这一个月,必须得盯紧了将军府,不能稍一个疏忽,让洛大将军口角一松,便将洛瑕的亲事答应了去。
抬眸看看案前燃了半截的熏香,容境第一次觉得,容衡办事还不够利落。
耐着性子,她踱步到窗边,春日里阳光正好,未央院中一树一树的杏花都盛开了。
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她稍一细辨,知道了这来的人是容衡。
她心里放下来几分,身子歪在窗边斜斜一倚,看着容衡步履急促地走进来。
察觉到容衡的急,她反倒更定了心神。
“大小姐,先不说三小姐如何,这秦家还有些别的问题。秦大当家的前几日外出采买,在泰元与当地最大的药材商罗家搭了线,欲绕过咱们的铺子私下采购药材。”
在容衡眼里,秦氏医馆虽也不过算是中等偏上的府第,但容境接手这些铺子,也才不过短短的半年时间,遇到这样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真要处理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毕竟秦家算是临安新秀,近十年内才拔地而起的,这主要功劳,还实打实的在秦三小姐秦淮身上,是她一手好医术带起了整个的秦氏医馆,在临安百姓口中颇有些好口碑。
不能随随便便发落了,平白损失一个人才。
一旁,容境听了这话,指尖轻点两下窗沿,不过是走私些药材,还入不得她的眼,她关注的,只是秦淮,“秦淮有什么问题?”
容衡翻翻手中的卷册,抬眼道:“这秦三小姐虽是秦氏的二当家,但素日里醉心医药,行事作风倒没什么大的不妥,走私药材一事,更与她无关。只有一事……”
容境抬抬眸,“说。”
容衡遂道:“婢子查到的是,这秦淮尚未娶夫,便已在别院养了外室。不过这外室,是秦老太君做主安置的,连秦淮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