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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朝廷沐休。按理说,城府衙门无事,容境该能得了空闲待在府上。
然中秋寓意团圆,讲求官民同庆,容境身为城主,当设宴待客,与众同欢。
她一整日,都要流连在席间,接受朝贺。
不过考虑了洛瑕身孕,今年的城主府内院并未如往年一般设男宾席,因此不接待往来宾客的内眷。
是以整个府上,无论前院如何喧嚣,内院一直是安宁静稳的。
之前由容襄送到各处的身孕消息,今日开始陆陆续续来了回信,并依着容境吩咐,尽数都送到露华院来。
如此,洛瑕不待客,也不会觉出无趣。
护国大将军府离得最近,当然也最先回复。回信是萧氏执笔,说是等过了中秋再隔几日,便带上些细软来城主府小住一阵,既是照顾,也是陪伴。
容氏族长们的回信是紧接着到的,信中,五位长老都提笔写了话,有美满的祝愿,也有仔细的嘱咐。
随信同来的,还有一众上好的补品,说是虽然知道府上不缺,但怎么也是老人家们的一番好意。
那些补品清单洛瑕都瞧过了,上面种类不多,却随便哪一样都是市面上用银钱买不到的珍稀品种。
容无逸和方氏云游不知去处,回信是最后到的,他们送来了一双玉质的长命锁,还说到年关岁末的时候就回来看嫡亲的孙女。
小胖团子容茵也在回信的最末用歪歪扭扭的字迹留了言,说是他很喜欢小侄女的,会等小侄女出生了,留在府上好好陪她玩。
洛瑕将这些一一看罢,唇边不由生出几分笑意。
门外在这时传来几声问安见礼的轻微响动,他自案前抬眸,这才见窗外月光皎皎,银辉洒落,竟已不知不觉间入了夜。
“少君可歇了?”是容境的淡声询问。
“回大小姐,不及惯常的就寝时辰,奴没去催,少君应还在瞧着您让人送过来的那些回信。”是宁初的小心回复。
然后正房门开,她走了进来。
与她同入的,只有清泠泠的冷茶香,而不闻一丝一毫的酒气。
“妻主安。”他起身见礼去迎她。
却还不及福过半身,便被她拉到身边,“不用这些虚礼,往常不是也没让你做吗?”
他抿抿唇角,轻问:“您已经沐浴过了?”
她点点头,净房不止露华院的内院一处有,她就是特地用外院的净房洗过了,又换过衣裳才回来。
只是也没就此多言,她将视线落在他方才坐着的书案边,问他:“回信都看完了吗?”
他轻声一“嗯。”瞧着她在身边,开始不自觉地涌上些难言的心事。
那些由择荇寻来的公子画像,他都已挨着个看过一遍了,也……挑出了三四个瞧着不错的。
每一个都身家清白,模样姣好,性子安静,品行无差。
皆是……她喜欢的类型。
他琢磨着的功夫,她已伸手将那些信笺都拢到了一处,道:“既然都已看过,夜色渐浓,该早些歇了。”
这一月里,她难得能早回来这一日,念着他身孕,也没存什么旖旎心思,就只是想到床上,多将人搂到怀里抱一会儿。
由是,待两人洗漱罢来到床间,他微侧着身刚躺好,便被她从后面伸手揽进了怀中。
她薄唇贴在他耳畔,低声问他:“今日怎么样,你和孩子,都还好吗?”
他轻点了点头,“嗯,有您一整日在外院守着,内院都没什么事,瞧着那些回信,也很温暖。”
就只除了……
她的手缓缓覆上他微微隆起的小腹,轻轻按了一下,低笑道:“现在都还是软软的……”
他不由侧眸看看她,她今日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不过细一想,好像自他有孕以来,她的心情就一直都很不错,对他事无巨细地体贴和关照。
她很看重他,也很看重他腹中的孩子……
她待他很好,他当然也该同样地待她好,要当好她的正君,操持好她府上的内务,为她安置好他怀孕期间,能好好伺候她的解语花。
只是一想到,她这轻声低语就要因此属于另一个男子
她这一双无时无刻不蕴着暖意的手就要因此抚上另一具身子
她这两片性感极了的薄唇就要因此贴上另一副脸颊
她这柔而暖的怀抱就要因此不再为他独有……
他一颗心,就被撕裂了一般的疼。
可他不能疼,也不该疼,不能仗着她这所有的好,就恃宠而骄,就独占专有,就累她名声……
要么是娶了一个善妒的正君,要么是……惧内。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好的。
深深地闭了闭眸子,他再张开眼,轻转了身子将面朝向她,出声道:“妻主,还有件事,我想同您商量。”
她附首亲了亲他的唇角,低低道:“尽管说罢,但有所求,尽我所能以应。”
他回给她的笑却有几分勉强,开口的语气也带了沉闷:“妻主身边如今只有我一个人,我眼下……又有了身孕,凡事都得顾忌着。”
“您又没有通房小侍,碰上想要伺候的时候,难免不方便,所以您看着,院里要不要再添几个您喜欢的?也好……”
他话语未竟,不经意地抬眸,却见她眸色早已无声淡去,先前那抹灿如星辰的浓墨重彩消散不见,取而代之以萧索无波。
他一时顿住,后面的话就这么再说不出口……
她却淡眸看着他,面上的表情一丝不变,“这就是你要跟我商量的事?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他喉间涩了涩,对上她的眸子,到底接着开了口:“……您看这院里……要不要再添几个伺候的人,也好让您舒坦些……不至于这样夜夜,平白地守着我……”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在你怀着我的孩子的时候,去碰别人,是吗?”她嗓音沉下去了,蕴着一股子冷意。
他微垂了眸子,“您需要的话,该去,就去。”
“那明晚我回来,我这院子里,是不是就不止你一个了,我这床上,是不是也就不是你在等着我了,是不是?”她语声越渐压抑。
他眸子轻颤了颤,“您这样吩咐的话,我会这样安排。”
她伸手扣住了他的下颌,“那你呢,你愿意吗?你心底里,真的就愿意吗?”
他抿着唇没吭声。他愿不愿意,和她的一世清名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她似深吸了一口气,将已然起伏的心境平复下去,又平声问道:“告诉我,今日是不是谁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还是……”
还是这所有的话,压根就是他自己一早琢磨好的?
他是不是根本不在乎她,对她碰不碰别人,更一点儿也不在意?
只是这般想,她心间已涌上一股子戾气……
他默了默,片刻后开口,如实答了:“没人乱说什么,是……我自己想清楚的。”
她扣着他下颌的手,就在他这一语中,蓦地轻轻松了,她嗓音极浅极淡地问他:“洛瑕,你到底有没有心?你都感觉不到的吗?”
感觉不到她的心意吗?
不,也可能感觉到了,只是单纯地……
不在乎。
“呵呵……真妙,我容境是何其有幸,娶到了这么一位雍容大度,不争不妒的好正君,很好,很好……”
她言罢漠然地收回手,翻过身从床上坐起,一把扯过搭在一旁的外衫,随意套在身上,拂袖去了。
“砰”
不轻不重的一声关门响动之后,徒留下一室静谧。
轻纱幔帐遮掩的拔步床上,洛瑕抬手捂住双颊,终于再不硬撑地,落下了泪。
不想她走,不想她去碰别人,但更不想……她这一世清名有失。
她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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