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自己伸出去的就这么生生顿在半空,洛瑕注意到的却不是眼下自己的处境如何尴尬,也不是那伸过来的如何骨节精致,修长好看。
而是那的腕处,一根艳艳红绳绕过皓腕,于尾端打一个精巧的相思扣,扣间松松垮垮,垂下来的一枚玉玦。
这玉玦极薄,遍体通透,乳白的色泽,温润有光。
最重要的是,这上面雕刻的,是盛放的铃兰花,还有它正下方央的位置,很精小地刻着一个“境”字。
这是容境的信物……这上面的纹样,和她曾拿给他的那块玉佩一模一样。
洛瑕整个人微微一怔。
“咚咚……”耳畔传来拨浪鼓的响声。
洛瑕回过神,神色如常地收回了先前伸出去的,继而微转眸,想再看一眼那枚玉玦时,那的主人却已经因为摇鼓的动作,而使玉玦重新滑落回了袖口里,看不到了。
那的主人在此时轻笑着开了口,对身边的人说道:“确是件有的玩意,言儿喜欢,就买给言儿玩。”
这嗓音,潺潺流水,宛转悠扬。
洛瑕于是抬抬眼帘,目光落到那主人的面上。
是很艳丽的一张脸,然这眉目间,清朗透几分长袖善舞的八面玲珑,给人的感觉,柔而不弱,艳而不妖,端方有度。
一旁,掌柜的拿不准,对侧那位公子抢先一步取了那拨浪鼓,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她离洛瑕近,感觉得到洛瑕此时微妙的情绪起伏,遂赶紧又取来一只拨浪鼓,请洛瑕看。
洛瑕没拒绝,神色自若地接过来,自己试着摇两下,心下也满意,便没再纠结先前的小插曲,开口问:“这物件,要多少银钱?”
掌柜的笑着回道:“小孩子的玩意,不贵,一两银子一只。”
这在精艺阁算是最便宜的小物件,寻常百姓也能随毫不犹豫地买回去给孩子戏耍。
洛瑕不在乎价钱的高低,高的不一定就好,低了也不一定就上不得台面,他笑道:“那就劳烦掌柜的,帮我包起来只。”
掌柜的笑着应下,取来只拨浪鼓逐一包装,然后一齐递到了洛瑕身后的宁初里。
挑好了这小物件,洛瑕转过身,抬脚准备离开。
临出精艺阁的大门,却又听身后一个稚嫩的嗓音问道:“大哥哥,这就是那位贵女姐姐所在的地方吗?”
那潺潺流水般的嗓音回:“是。”
“那大哥哥怕不怕见到她?”
“说不怕,也有些怕。”
……
洛瑕踏出了店门,身后两道声音没入街市上热闹的喧嚣,他没再去细辨,重回了马车上。
车厢内,女子有力的将他揽入怀,薄唇紧贴着他的眉心,低声问他:“去买什么了?”
他没急着回答,伸出圈住了她的腰,“您……有没有丢过什么东西?”
容境微凝凝眉,“没有。”
他圈着她腰的就紧了紧,那枚玉玦,他不可能看错,那就是她的信物。
可她若没丢过,又没人能从她上抢,那就是……她主动送的了?
她会在什么情况下,送一个男子象征她身份的物件,会是像那时,她将玉佩给他一样的心意吗?
那男子显然不是江南人士,更不似寻常的闺阁公子,还有他和他身边人口的“贵女姐姐”……
他会不会是她在曾经的什么时候遇到,让她动了心思,又由于种种原因不能相许,所以留了那枚玉玦,让他到临安来找她?
“怎么了?”见洛瑕有一会儿没吭声,容境抬在他发间揉了揉。
他埋在她怀轻动了一下,抿抿唇角开口,嗓音里带几分委屈的沉闷:“您若是喜欢一个人,会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而暂时放弃他吗?”
这话刚问出口,他心下便已先有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她会。
因为前世的她,就是这样待他的。一听沈萦要娶他,她便放,到后方去默默地守护,令人心疼的压抑与克制。
所以,那个男子之于她……
他的呼吸开始不稳。
她伸拉开了他的身子,让他的眼眸对上她的,这才瞧见,少年精致的眼尾已染了绯红色泽,连同这双会说话的眼睛,都有些微红。
竟似要哭了。
她俯首将轻柔的吻落在少年眉间,轻道:“肚子里揣了娃娃,小性子便果然多了。”
他轻颤一下羽睫,带着几分倔强地紧抿一下唇,固执地等她一个回答。
她低低笑了一声,启唇撬开他的抿紧的唇瓣,“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就是我喜欢一个人的……全副模样。”
会耐心地哄他,也会高冷地等他来哄
会贪得无厌地要他身子,也会细致谨慎地顾他安好
会只对他一个人温柔,也会只为他一个人动情
会自己一步步踏过遍地荆棘丛生,也要将这世间所有、所有的安稳都给他。
“除非……除非在嫁给我之前,你亲口许了别人,否则,我会一直如现在这般,将你牢牢地……看在身边。”
他眼眸更红了几分,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前世对他的默然相护,不由屈指扣紧她的衣袖,“那您究竟还有没有,对旁人动过心思?”
她坦坦荡荡地摇摇首,指尖抚过他发红的眼尾,“我的小小,在人前清丽无双,到床上媚骨天成,还有谁人,能及得万一?”
他眼角的泪落下来,整个人柔软地依偎进她怀,又一次在她面前,没了骨气。
她动为他拭去泪水,“别哭了。我娶进家门的,已经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少年。有你在,往后众人,都入不得眼。”
他止了泪,“我……我就要有日不能看着您了,您记得好好用膳,还有算好日子,接我回来。”
她点点头,“嗯。”
没多久,马车稳稳停在护国大将军府门前,将军府一早得到消息,已让洛锦弦和洛锦元出来将人接着。
到了地方,容境见过洛明仁与萧氏,便没再多留,转身回了城府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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