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临安有一村名为黄花村。村民以各种花命名，一共24户人家，靠种田为生，本是邻里关系和谐，直到瘟神降世，受到诅咒。整个村惨死于烈火中，变成一片废墟，瘟神也消失无影踪。

世人皆知清修庵里的小师父亦欢，医术了得，倾世容颜，却不知她名唤杨嫔葶，乃黄花村杨天其女，那个传闻为祸人间的瘟神。

杨天和梨花本是村里十分普通的夫妻，却因腹中孩子传遍几个村。道其怀有哪吒，需要安养母体数年。直到清晨，天微亮，村里热闹起来。产婆李婶扶着累坏了的腰，才从杨天家里出去。婴孩的哭啼声戛然而止在了被集中在大院里聊天的人，本是沉浸在夜里睡觉的小村，灯火通明，看起来像是过节一样。

“李婶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啊？”

“这不是忙活了一晚上，梨花终于生了个闺女。我刚从她家里出来，正要回家呢。你们都聚在这里干嘛，商量什么大事情呢？”

“商量什么呀，我们家的牛啊突然就生病了，倒地上起不来了。这会儿我都懒得在一旁看着了，免得伤心。你说这梨花是不是生了一个灾星啊，咋她闺女一出生，我们几家牛就都生病，真是倒霉！”

“就是，这牛我睡觉前还去看了好好的。这可倒好，对了李婶你也赶紧回家看看去。”

这话可把李婶吓着了，原本累的直不起腰来瞬间笔直，甩开了手地往家里跑去。

直到天亮，聚集在村里大院的人都没有散去，反而都搬着板凳坐在了一起。独独不见杨天夫妇。一地的瓜子、花生壳，悄言悄语里还夹杂着哈欠声。

“这个我让王大夫挨家挨户看了一下，这是牛吃了什么不干净的草中毒了。你们到时候回去自己好好想想也检查一下是不是自己的草参杂了有毒的草给牛吃了。王大夫说了，这些中毒的牛啊不能食用，免得毒死人。这个啊，春季是这样家畜容易生病，我到时候让王大夫给你们上上课，教教你们。都回去吧，别咋咋呼呼的闹腾了，坐一晚在这边屁股都该疼了。”

眼前这个一米五三的男人，就是黄花村的村长，黄桂。打小就恐高，可为了让自己站在人群里说话有威信，总是自带板凳的。可以说走到哪里，凳子就搬到哪里。总算把人都打发走以后，黄桂抹了抹额头的汗从凳子上走了下来，打小恐高，只要离地就会害怕。

“你说他们一个个不用干活的吗，一晚上不睡觉还这么精神。哎呦，站这一会儿的功夫，说个话可累死我了。”

“村长，他们都说杨天家的女儿是个灾星，你觉得是不是啊？”

“是什么是，我刚刚站在那边那么辛苦的说，你没有听吗，春天的时候家畜都比较容易生病。自己没有养好，怪人家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再说，人家杨天夫妇招你惹你了，你非说人家孩子灾星。大男人一个，怎么就跟长舌妇一样了，遭人烦。”

“我......”

不等莫小狗说完，黄桂就瞪了一眼过去。指了指板凳，挺挺腰板背着手就往一旁的杨天家走去。

好家伙，外面那么热闹，这边还大门紧闭着。黄桂瞅了一眼一点缝隙都不漏的窗户，只好一屁股坐在门前的石头上静静等着。

“村长，我把凳子给你放回家里去了。你看，你这边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回家补个觉。”接连着哈切声在院里，不带停的。

“补什么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觉。既然都来了就陪我一起等着，杨天什么时候起来了，你什么时候走。”

“村长，你闲着我不能闲着啊。”一听黄桂不让自己走，莫小狗有些着急的抱紧了双臂，一副恨不得立马飞回家的样子。

“你哪儿看我闲着了，你不就忙着回家睡觉。晚上不睡觉在那边瞎听，这会儿就困了。”正说着，就听见屋里有了动静。黄桂赶忙闭上了嘴巴，看了一眼莫小狗后拽住了他手臂，生怕溜走。

过了五六分钟后，杨天终于把门打开了，一脸疲倦也隐藏不住嘴角的笑意。一见黄桂和莫小狗，杨天顿时眉开眼笑的。

“村长、莫小狗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给你来道喜了，莫小狗你把你礼物拿出来吧。”黄桂撞了一下莫小狗手臂。

“村长我......哎，杨天我也没啥准备的，兜里就这么点碎钱，就当作贺礼了。”亏死了，话说完莫小狗就十分不情愿地掏口袋，只听见钱响声就是不见拿出来。看不下去的黄桂，拉了一下莫小狗，强硬地从他口袋里掏了出来递给了杨天，自己又从口袋里掏了一些塞进杨天手里。

“行了，你也累了一晚上，去睡会儿。我们也没有其他事情，就四处走走看看。”黄桂拉着莫小狗就赶紧离开了。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的杨天满眼泪花，这钱给的太及时了。家里本来就不富裕，除了开心自己有孩子了，又忧心自己养的两头猪都死了，正发愁拿什么给梨花补身体。

村里面的牛和猪都死的差不多了，黄桂组织大家挖了坑，集体将中毒的家畜直接埋了。远看还以为村里出了什么集体活动，偷偷抹泪伤心的人也看着像是感动了似的。

“这些家畜啊，中毒了要是我们人吃了的话肯定是会出大问题的。所以你们啊可千万别偷着藏着的，也不能拿出去卖钱祸害别人啊。这马上就要春种了，大家辛苦一点，争取收成能好一些。”

散去的时候，杨天有些不自在的看着几个回头不停回望自己还小声在说着什么。

“村长，他们是怎么了？”

“没啥，你还站在这里干嘛，赶紧回家陪梨花。”

黄桂目送着杨天离开，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声掩盖了远处的脚步声音。这娃儿出生的还真是不是时候，杨家以后有得难受了。风言风语，比刀剑还狠毒，人言难敌。

天黑压压的，像口巨大的棺材悬在那里，压抑的感觉让空气都变得稀薄。原本田里的忙碌的人看着天气，也加快了动作。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瓢泼大雨倾斜而下，四处都是奔跑的人。只有杨天不慌不忙的拿着盆盖在了头上，弯着腰细细看着田里的动静。

“老杨，都下大雨了还回家？”远处传来了呼喊声，雨水模糊了视线，只看到一个人影。

“我想摸两条鱼回去，你先走吧。”正好赶上了这天气，捉几条鱼给梨花补补身体。杨天熟练的从屁股口袋里掏出铁签，大手伸进水里一动不动的，静静地等待着。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见到两条鱼从上游被冲了下来。鱼儿越发靠近后，一手抓鱼，一手拿铁签直接插进去。弯着腰近一个小时，酸麻的有些撑不住了，额头上的青筋也狰狞的有些可怕。

杨天气喘吁吁地将四条被铁签串起来的鱼扔进了盆里，哼着小曲往家走去。身上的衣服就如泡了很久的腌菜一样，没了衣服的原样，紧贴着燥热的皮肤上。

“梨花，我们今天有鱼吃了。”

“赶紧把衣服换下来，这么大的雨你还不赶紧回来。”梨花接过鱼，自顾自说地往后厨走去。将四条鱼扔进了水缸里，就见鱼儿活跃起来，时不时的有水花溅起来。

天刚黑，村里四周都静静的。杨天和梨花围坐在灯下，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摇摇椅里的孩子。

“这孩子将来肯定很美，你看看这小嘴，这眉毛啊，那眼睛。”

“谁家小孩不是长这样的，快尝尝这鱼好不好吃。今天累了一天了，等会儿把吃完你就早点休息。”

“我再多看看我家闺女，还没想名字呢。梨花你觉得要叫什么好啊？”本想伸手摸摸孩子的老杨看到自己粗糙的手以后，又收了回去。

“我们大字不认识几个，过些天村长不忙了。让他给取一个好了，这个名字是要跟一辈子的，可不能马虎。”

“好，明天我就去找村长跟他说一下。”

离田里播种已经迟了一个星期，这瓢泼的大雨还是没有要停的样子。原本村里忙碌的人都坐在了麻将桌子上，一打就是一天。四处散落的瓜果皮，烟味缭绕，十分的热闹。房梁外的大雨声也盖不住围坐一桌的饭后闲话。

听说杨家闺女就是个扫把星，一出生就让村长不得安宁，不是家畜中毒死就是暴雨连天的。这话就像瘟疫一样，给人心浸了毒。

黑夜里有一群人疾步匆匆，步伐杂乱。不知谁家的灯还没熄灭，映出黑暗里一个个走过的黑影。婴儿突如其来的哭泣声，这让门外院里的人有些慌乱。只见大手在黑暗里比划了一下，院里的人开始将背篓里准备好的石头往屋里丢去，掷地有声。有屋里惊叫声，有瓦片话落碎掉的声音，有凳子倒地和婴儿接连不断的哭泣。

吱呀一声的开门声，让院子里的人慌忙逃窜。杨天茫然地看着黑暗中逃走的背影，那写满时间布满皱纹的双睫在抽搐着。轻轻地将门关了起来，关门的刹那发出的吱呀声里好像有杨天的委屈。

“砸到哪里了，我看看。”杨天仔仔细细地检查着梨花身上有没有被砸伤。

“我没什么事情，没有关系，应该是谁家小孩胡闹。不要担心，那些石头砸不了什么。不过刚好不用再找石头了，等明儿我就把那些石头拿到厨房去塞老鼠洞。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次洗完厨房都要在检查一次吗？”

“为什么？”

“因为我怕食物被老鼠糟蹋了，我们都没什么吃的，那老鼠肯定更没有什么吃的呀。”

“有道理，反正现在天天下雨，也干不了什么活。我明天就去厨房把那些洞都堵起来，这样你就不担心了，嘿嘿。”

“傻乐什么，谁说你没事情干了。你娶我的时候可是说过要给我种一院子的花的，明天你就给我想想要种什么花。”

“好，梨花你放心等天一晴，我就先给你种花。真希望明天天晴啊，已经下了这么久了，地里都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是啊！”梨花正说着，一旁角落里的婴儿就笑了，露出了粉色的牙床，眉眼间变成了弯弯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