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梅长青叔侄自钱塘出发,赴金陵赶考。
正月初春,江上风寒阵阵,刮的人脸疼,便是裹上大氅,也无法在船头驻足,梅长青自然也就没能欣赏到运河两岸风景,让他颇觉着有些遗憾。
梅长青惯“宅”,既然不能出门,便整日窝在舱中读书。
沈临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起初学着梅长青闭门读书,才两日就耐不住了。每天读会儿书,乏了,就叫上燕小乙和几个小仆,喝喝酒,玩玩骰子戏,用来打发时间。燕小乙混惯了市井,花活儿多,总能让沈临玩的尽兴。
一路船行平稳,也没出什么意外。
如此,赶正月二十六清晨,梅长青叔侄到了金陵。
金陵的初春的气温与钱塘也差不了多少,尽管树梢已冒出新芽,却依旧有些冻人。
下了船,梅长青紧了紧大氅,立足凝望,扑面迎来一股无与伦比的气魄,入眼处,尽是浓浓的古朴,端庄大气却又不失委婉美丽。不禁暗赞一声,“‘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果然名不虚传。”
沈临在一旁探头探脑的张望,瞅见两辆打着沈字旗子马车停在路边。
“阿三,你过去问问,是不是咱家马车?”
“是。”
身后的小仆匆匆跑了过去,没一会儿便带着马车过来。
梅长青要去的“文国公府”,在皇城南侧的颐和巷,巷中住的都是些公卿新贵。金陵沈府则位于城北夫子庙旁的乌衣巷里,乌衣巷历来都是世家大族的聚集地。
所以,梅长青与沈临并不同路。
待仆从们装好马车,即将分别时,沈临看着梅长青,有些不舍道,“小叔父确定不去沈府住吗?”
“不去了。”
梅长青摇了摇头。
“来前老师特意交代过,此次要我去刘府住。”
沈临略有些失望道,“好吧,若小叔父在刘府住的不如意,便来沈府,等小侄安顿好了,便去刘府寻您。”
“嗯!”
沈临交代了几句仆人,便告辞离去。
待梅长青几人做好,沈家赶车的仆人驱动马车。
“梅公子,咱们去哪儿?”
“颐和巷,文国公府。”
——
车马“嗒嗒”起行,过了甲士把守的关卡,下了码头,一路驶入街巷。
听着外面热闹,梅长青挑帘观望,见路侧店铺林立,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却又井然有序。街上人潮往来,有拄拐的老人,有玩闹的孩童,有绸丝锦衣、身披大氅的富人,有粗布麻衣、身裹厚袄的贫户,往来众多,却丝毫不显拥挤,一片和谐景象。
不愧为一国之都。
小瑾儿离开金陵已久,再回金陵,望着熟悉的街巷,自然欢喜不停,拉着惠儿不停介绍,多说些哪家铺子甜点好吃、哪家布行衣料漂亮——直到走了许久,有些嘴累了,才停了下来。
“瑾儿妹妹累了吧?来,喝点水。”
宠惯了小丫头的燕小乙及时递上茶水,让这小姑奶奶解渴。
小丫头喝了一杯温水,露出一脸满足,美美的舒了口气,歪头见梅长青含笑望着自己,顿时小脸微红。
梅长青见她害羞,便扯了个话题道,“两位兄长这会儿应该都在衙门,府上也不知有人在没?”
“有的,夫人们应该都在。”
“哦?两位嫂夫人吗?也不知道她们脾性如何?少爷我虽说是先生的弟子,却也毕竟是外人,咱这次在金陵怕是得住些日子,若嫂子们不好相处,咱怕也住不舒服。”
“不难相处,夫人们不会为难少爷的。”
小丫头连忙摆手,在刘府时,她作为章氏的贴身丫鬟,与两位公子的夫人自然相熟,解释道,“老爷离京时,小夫人才过门不久,她脾性如何,奴婢也不太清楚。听老夫人说,如今府里主内宅的是大夫人,大夫人同老夫人一样,性子温和,待人极好,与小婢关系也极好,常让小婢抱“廌儿”少爷——”
听着小丫头一连串的辩解,梅长青哑然失笑。
——
马车缓缓行了半天,驶入一条人迹稀少,较为幽静的宽巷,小丫头惊喜道,“少爷,这里就是颐和巷,老爷的府邸便在前面。”
“这里就是颐和巷吗?”
梅长青挑帘望去,只见车轮下一条齐整、清洁的青石路,大路朝天。两侧都是高墙大院,院墙上露出折射泛光的碧瓦琉璃。大红门,石狮子,这些都随处可见,不少府门前甚至都有兵甲守卫,周边有卫队不停巡逻,戒备森严,不愧为天子脚下的近臣聚集地。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青石路上,“吱呀”声打破了宁静,门前卫士警惕的盯着马车,待马车经过,这才挪开目光。
瑾儿指点马夫,驾车一直行至巷尾一处大宅前停下。
“少爷,咱到了。”
小丫头欢乐的跳下马车,就跟回了梅园一样欣喜。
梅长青跟着下车,伸了个懒腰,打量起周边。
颐和巷中的府邸其实并不多,且都是大宅院,邻里有些距离,抬头望了眼门顶的大匾额,上刻“文国公府”四个鎏金大字,漆红大门,两侧卧着两只威武的大石狮,却不见门前有守卫,便皱眉道,“一路行来,家家都有守卫,为何老师门前没有?”
瑾儿小声道,“以前有,如今都随老爷去了钱塘。”
“哦——”
梅长青这才反应过来,吩咐燕小乙上去敲门。
“咚咚咚——”
几声沉闷的敲门声后,厚实的大门“嗡”的一声,自里间缓缓拉开,接着探出一个仆人脑袋,瞅了眼燕小乙,皱了皱眉,觉着似乎不认识,便问道,“小哥找谁?”
瑾儿欢喜上前道,“刘大哥,还认得我不?”
“瑾儿?”
仆人惊喜出门,赶忙打量起瑾儿身后,却只见一个俊俏少年公子,一个壮仆,一辆马车,疑惑道,“小瑾儿,就你一个人回来?”
“嗯,”瑾儿点了点小脑袋,旋即问道,“刘大哥,府上谁在?”
“公子们都去衙门了,只有大夫人在。”
“嗯,那你去禀报一声,就说老爷的弟子来了。”
“老爷的弟子?”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