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 初来乍到请多多关照(1 / 1)兰亭玉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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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隐与逍然自翌日凌晨出发,到大夏军营里找元宗川,三人再跃上他一早准备好的车驾前往西京。待抵达目的地,不过十日光景。

西京的风水极其养人,一改她对于西北边隅或是酷热或是苦寒的印象。一进城门就是辽阔至百步的御街,直通皇城正门。御街两边榆柳成行,各修葺好斗彩回廊,百姓皆在廊后活动,柳枝轻摆,各自掩映下露出店铺的旗幡与小贩的吆喝声。

周隐早已换好了女装,身穿在大夏女子中最受欢迎的针织长襦与绣花百褶裙,头上梳一水儿飞仙髻,再扣上锥帽遮住面容。

元宗川的马车刚赶进城,早有一队宫人内侍列队迎在内城处,将一顶二马并列螭龙凤纹车停在御街正中。待元宗川下车的那一刻,众人齐齐拜下行礼。

她不禁咋舌,没想到这位在边境放飞自我的小将军,竟还有这等气派。

元宗川下车之后,炫耀似地一回头,本来想着和周隐吹嘘一下,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又躲闪开来。

天知道……这人竟然是个女的!

他回想起她在半路上第一次换上女装的样子,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然后又想起自己这一个月来在澜沧城楼下骂出的污言秽语,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他皇祖父和父王都教导过他,平日里无论多么气急也不能骂女人,这是皇族的修养,现在元家这点面子都被他在周隐面前丢光了。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那点羞怯,他大声清了清嗓子:“坐车回宫有什么意思?当年太祖皇帝攻下西京时根本不用人员随驾,孤身一骑从城门直奔皇门,只有这等做派才称得上戎马英雄!”

然后他压低声音:“整天拿着蒲扇在城墙上磨磨叽叽……啥也不算……”

逍然骑在他们来时那匹套车大马上,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一个刚刚满十五的毛头小子,在中原的话连亲都娶不成,却在这里谈大丈夫!

却只听得马车里传来一声轻笑:“小皇孙此言不差,此等豪情壮志,确实让我辈心向往之。”

元宗川听了她的夸赞,觉得自己似乎找回了丢了满地的面子,正要抖擞精神给她做示范,周隐却轻盈跳下车来。

她嫌那锥帽碍事,早就摘了下来。

“给我牵匹马来。”她吩咐道。

面对她的要求,他立马照办,待到马缰绳递到了周隐手中,才发现出一丝不对劲。

他怎么能对她言听计从!

列在御街两旁的宫人内侍看到被夏皇从小宠到大,从来没有给别人端过茶倒过水的小皇孙竟然主动替人牵马缰绳,顿时一个个惊掉了下巴。

这大概是个殿下看上的,准备带到西京来安置的女子?

可是当他们瞥到周隐的面容时,立刻敛声屏气,乖乖低下头来,不敢再多看一眼,也不敢继续揣摩这位女子的身世。

只见她漂亮地翻身上马,长襦之下的绣带在西京的暖风中漂浮着。

一位在宫里伺候惯了的老人忍不住抬起头来再次瞄了她一眼,只一眼,便已僵在原地。

当年的栖鹤公主,正是从禁苑之中牵了一匹马来,对着夏皇拜了三拜,然后握缰扬鞭,自御街之上打马而过,如同天际一闪即逝的飞鸿。

而如今,她再度立于西京街头,望向不远处红墙翠瓦的巍巍皇城,眼眸中仿佛倒映着星子。

她一夹马腹,栗色神驹如同闪电般射出,竟不顾尊卑先于元宗川而去,飞也似的掠过阔至百步的御街,引得两廊百姓纷纷跪地叩首。

她回来了。

带着一身隐秘,势必要再度搅起风云。

————————

正值午间,长极殿的大门大敞。

周隐跟在元宗川的身后步入殿门内侧,而逍然则被留在皇城之外以作接应。

金鼎作香炉,美玉置寒香,天家富贵果然令人望尘莫及。

元宗川见她进殿之后一直盯着摆放在御桌之上的一座绣着仙鹤花纹的手炉看,一时没有按捺好炫耀的神情,冲她得意洋洋道:“好看吗?你要是喜欢,等我和阿祖说一句,就把这东西送给你啦!”

周隐只是低头一笑,答道:“那便谢谢小皇孙。”

元宗川自小除了他娘亲与照应他的一干婢女之外就没见过其他女人,就连那些年轻婢女也尽是他娘亲仔细挑选的歪瓜劣枣,因此自知道周隐是女子之后,内心便多了无数好奇。原来女子不只是伺候人的,还能写军报,上城楼,论天下。

因此她每说一句话,他都要仔细揣摩一下意味。

她道了一句谢,他便以为她不是谢这个物件,而是谢他这个人,于是更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周隐的注意点却落在完全不同的地方。

大夏天的,宫殿里怎会有手炉?

于是在两人掠过那一片桌案时,她悄悄伸出手来,轻抚了一下那个仙鹤手炉。

不出她所料,这个东西是连在案板上的,分明不能挪动。

而元宗川丝毫不知晓这件事。

想着这个物什,她眉目淡淡地随元宗川跪在内寝阁的纱帘外,眉目淡淡地听着他口口声声唤“阿祖”。

帐内那人躺在龙榻上一问,元宗川跪坐在寝阁外一答。说的无非是些边关景物与风土人情,以及在军中历练有何心得。老皇帝还提起了守在澜沧城的陈裕卿和周隐。

“吴王乃是利器,之前蛰伏于蜀地隐忍不发,自出刃襄助徐鸣之后便有如风生水起;而周军师乃是暗箭,一直隐在帷帐之中,但中原这几次大战无不与其相关……远到东面朝廷对徐军的两次围剿,进到安裕口阻兵……此二人绝不简单。”

周隐皱眉,没想到这大夏老皇缠绵病榻之际,还不忘来分析天下局势,甚至对她与陈裕卿都颇为了解。

他的话语逻辑严谨,不像是神志不清之人所说,难道元宗川口中的“癔症”已经痊愈?

就在此时,老皇又咳嗽几声,嗓音一变,如同破旧门板与门框摩擦的声音:“你在澜沧听到过你姑姑的消息吗?”

元宗川喉口发涩,只是轻声唤了一句:“阿祖。”

“唉……她自来性子野,也许想再游历几年中原的美景。无妨,无妨,只是我行将就木,还是盼着她能回来见我一面。”说罢他叹一口气,道出一句人间父母常用的嗔怪:“没良心的。”

元宗川眼角酸涩,抢声道:“阿祖定能长命百岁!千万不要想这些没影的事!”

老皇却干笑几声,又问:“川儿啊……你刚才在外面和谁说话?”

他俯首:“臣在澜沧寻得一人,想引荐给阿祖。”

“哦……让她下去吧,我这几日不见外人……”

“阿祖!”元宗川打断了他,“这个人你一定想见,她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周隐突然站起,当着寝阁内众人的面快行几步,一把掀开门帘,冲着里面那人露齿一笑,轻声唤了一句。

“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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