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小宸飞快地跑回自己卧房，呯地关上门，一头扎到床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她的心还在乱跳个不停，呼吸急促到似要窒息，脸烫得像烧起来一样。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遂望？他？向她？求、婚、了？？？

她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慌过。

她呼地一下又掀开了被子，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半晌，窒息的感觉不再，心却还在跳个不停。

“公主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往儿急急地问。

往儿不知前厅发生了何事，只见公主殿下像兔子般地逃回卧房，然后就成了这个样子，心里很是焦急。

“没……没事，给我倒杯水，快！”

往儿麻利地把茶杯递到她手里，她一口灌下，又喘了几大口气，拍拍胸口，终于感觉稍稍平静了些。

扑嗵一声，仰身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发起呆来。

往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呀，您的脸好红！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往儿。”

“在！公主您吩咐。”

“麻烦出去一下，让我静一静。”

“呃……是。”

“把门带上，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是。”

关门声。终于清静了。

荻小宸给自己掐了个清心诀，让脑子回复清明，才开始回想刚刚发生的种种。

她就是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了。

就刚刚那一会时间，竟然有三个人向自己表白，可不管面对赤渊还是玄昭，她至少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不想要什么。

只有面对遂望时，她完全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喜欢他吗？可又为何下意识地推开他？不喜欢吗……似乎不是，只是，这么久了，竟从没想过，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

可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呢？

她开始回忆自来到仙界，遇到遂望，与他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

她的记忆好到逆天，只要是经历过的，细节到他的一字一句、一颦一笑，她全都记得。

她回忆起初见时对他的戒备，也回忆起中毒时在他怀中的踏实。

她回忆起得知他为救自己伤及仙魂，那一刻心中的感动，也回忆起秘境中他仙魂破碎时，自己的慌乱和决绝。

她回忆起他喂自己吃饭时的脸红心跳，也回忆起他说：你不愿的事，我绝不勉强。

她回忆起，他曾告诉她：从今往后，你都不会再是一个人。

她也回忆起，自己曾对他说：我需要你，非常、非常地，需要你。

……

是了，她如何不喜欢他？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一夜无眠。

待她终于理清思绪，想通了一切，天已亮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梳洗，挑了件他买给她的衣裙换上。

她打算去找他，稍稍感应了一下他的位置，却愣了愣。

推开门，门前不远的古槐下，一袭云白紫带的身影，定定地站在那里，望着她的方向。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他的目光便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眼里的落寞让她有些心疼。

“你竟在这里站了一夜。”她太了解他了，这句话不是疑问句。

他仍用样那落寞的眼神看着她，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抱歉，昨天我……”她知道是自己昨天的举动伤到他了，却没能把话说完，便被他打断。

“是我不好，小宸，我不是故意……要逼你的。”

他原本温润悦耳的声音，却变得如此苍白，似是很费力，才能把话说出口。

“我在此等你，是想亲口对你说声……抱歉……昨日，是我……太唐突了。”

说罢，他转身似要离开，身形在这一刻如纸般单薄。

她急急地拉住他的衣袖：“遂望！你别走，你看着我，我有话要告诉你！”

他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苍白的声音几乎快听不清：“……我……有些承受不住……拜托，不要当面……拒绝……”

荻小宸绕到他面前，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他眼睑低垂，仿佛抬眼看一看她，便会耗尽他所有的力气，这般模样，令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仙界唯一的仙尊，在外人眼里永远强大、淡然的他，所有的脆弱，都因她而起。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

他顿了一下，猛地抬眼盯着她，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嗯，我喜欢你。”她看着他，重重地点头。

“你……说的……可是……真的……？”他的声音即轻又克制，有些许的颤抖。

她轻叹一声，默默走上前伸出双臂环住他，把脸贴上他的胸口，这一次，她的声音很轻，可在他听来，却震耳欲聋。

“遂望……我，喜欢你……小宸喜欢你。”

他身子猛地颤了一下，下一刻便紧紧地把她拥住，终于，长长地叹息，胸中一整夜的积郁和绝望一扫而空，瞬间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填满了。

她能清楚地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和急速而有力的心跳。

她的心也跳得厉害，跟他的心跳声交织在了一起，她的脸也红得厉害，可她这次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的心情，是欢喜。

良久。

她放开手，抬起头看着他：“现在，能好好地，听我把话说完了么？”

他看着她的眼中，尽是温柔：“嗯，好。”

她淡淡一笑：“想散散心，陪我走走吧。”

说着，微红着脸牵起他的手，他眸华微微闪动，便任由她带着，向后花园走去。

牵手、并肩。

清晨的阳光透过路边郁郁葱葱的灵植，斑驳地洒在花园的小径上。

偶有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光芒，渐起的鸟鸣带着几分雀跃，正如她此时的心情。

就这样默默地走着，长期的默契使他们的脚步出奇地协调，在某一刻，出于某种玄妙的原因，两人竟同时看向对方，相对一笑。

打破了沉默，荻小宸开口了。

“遂望。”

“嗯，我在听。”

“其实，我昨天那样……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而是因为我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准备？”他有些疑惑。

“嗯……你……昨天……我跑掉之前……那个时候，你想要……做什么？”她费力地问出这话，脸又有些发烫。

他的脚步顿了顿。

“我……”他回想着那一刻的情不自禁，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

她实话实说：“嗯，确实有些……吓到……所以说，我还没准备好。”

沉默了片刻。

“你……仙龄已经30万岁了。”

“嗯。”

“对于你们这些活了几万、几十万岁的仙者来说，喜欢一个人，想要把她娶回家，可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是吗？”

遂望的手紧了一下。

“我……并不晓得别人如何，可当我意识到……喜欢你的时候，便只有这一个念头了……”

“嗯，我明白，谢谢你。”

荻小宸偏过头，微微一笑，看得他心头如轻风拂过，有些舒适的微痒。

“可是……”她又说，“我才不到19岁。”

“嗯，确实，”他轻叹，“我总是会忘了这一点……你的仙魂如此强大，人又如此聪慧，境界，也迟早……”

“可不管我在其它方面多强，我自诞生后所经历过的时间，也只有短短19年不到……许多事情，对我来说，还太早。”

她把两人牵着的手举到面前，声音中有些不好意思的甜糯：

“就像现在这样和你……牵着手，我心中很欢喜……可要是像昨天……你那个样子，我便很是惶恐……”

她顿了顿，声音更加羞涩，可还是坚持着，说了出来：

“若要……嫁……之后，会如何，又该如何，现在的我完全都不敢想像……你明白吗？”

“……嗯，”他迟疑了片刻，轻声，“我懂了。”

归神殿的后花园，有一片宁静的湖泊，水面上盛开着成片的半叶荷，湖心有一方精巧的小亭，两人正走到这湖心的亭子里。

遂望揽过她的肩，与她面对面。

“我虽已活了30万年，”他说，“却直到昨日，才懂得，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竟是如此令人……”

他轻叹了一声，才继续说道：

“以前我一直觉得，只要能守在你身边，便好……如今却发现，我想要的……更多。”

“可我从未想过要勉强你，不管你需要多少时间准备，我都会等，等到你愿意的那天。”

“之前的30万年，我从不知自己为何而活，可从今往后，我此生所求的，只有一件事……只有一个你。”

她看着他深邃如星空般的眼睛，那星空中，有自己的影子。

她静静地听他诉说，他的话语永远都是如此，丝毫不会拐弯抹角，直白地反映出他的内心，可却总能让她脸红心跳。

若是以前，听到这些话，她早就红着脸逃了吧，她在心里想。

可如今她既已看清了自己的心，便无须逃，也不想逃了，那脸红那心跳，正是她如此喜欢他的证明。

她有很重要的话想告诉他。

他之前在古槐下那般苍白落寞的身影，令她心疼。

如同他说的这番话，极尽温柔的话语背后，是一颗怕极了会失去她的真心。

“遂望，”她认真地看着他，“虽然……还需要些时间，可我希望你记住，若有一天我要嫁，那个人，只会是你……只能是你。”

刹那间，她看到他眸中的光彩仿若群星闪烁，他唇角的弧度足以融化千年的冰雪。

“嗯，我记住了。”他如是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