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

景色再次变换，遂望看到她靠在那人怀里，跟他十指交握，那人的面貌，他始终都看不真切。

“决定了吗？”那人对她温声轻语。

“……嗯。”她起身面对他，轻轻应了一声。

那人食指在她额间轻轻一点，微光扩散，小小的法阵显了出来，待遂望看清那个法阵，心口再次紧了紧。

“敞开神魂，不要抗拒。”

他眼看着两人额头相抵，仙魂互融的一幕。

那人对她说，从此以后，你我，同生死，共进退。

她竟同那人，缔了灵犀结……

遂望紧握成拳的指节已发白，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眉头紧皱，眼中暗流汹涌。

周围的景色不断变换，可在他眼前的，永远是她、和那个人。

他想离开，逃得远远地，脚步却钉在原地无法挪动，想闭上眼封住感觉不要看不要听，却忍不住想知道，她，和她一直惦念的那个人，到底都有怎样的过往。

——他帮她驱毒，为她做出美味的菜肴，一口一口地，细心喂给她。

——他陪她闯秘境，仙魂破碎，她一边流泪一边炼化月英花，将他的仙魂尽数拼起。

——她和他一起去泾临，为他设计新衣，他对她说，你若喜欢，以后我便每天都这样穿。

——他抓着她的肩膀对她说，小宸，我想娶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她把头埋在他胸口，说，我喜欢你，小宸喜欢你！

——她情绪失控把唇咬到流血，他慌乱地捧起她的脸，把唇覆在她的唇上，她被他温柔地安抚，怀上他的脖颈……

遂望心头狠狠地刺痛，他想起她重新出现的那天，她说要带他一起走，然后，便捧起他的脸，贴上他的唇……

——他为她绾发，送她一支紫晶发簪，顶端盛开着极美的花……

他猛地将手按上胸口，那支发簪，就在那里，她对他说过，若什么时候他明白了这发簪的来历，再还给她。

——她亲手为他打造了一把极锋锐的短刀，那制刀的材料是她一力创造，名为玄银。

他怔怔地将手抚上腰间，那里有一把她亲手为他佩上的短刀，和那一把玄银短刀一模一样。

——不逝山巅，他一挥手，便是漫天的花雨，她喜悦到流泪，他对她说，以后每年的生辰，都有我，陪你……

不逝山？他们为何会去不逝山？她曾对他说“不逝山，封印大阵”，可她又为何知道自己跟不逝山的关联？

她，究竟是谁？那人又是谁？她要他学做菜，给她绾发，送他短刀……是因她思念那人聊以慰藉吗？

他，只是那人的替代品？待她救出那人，便会永远离开他了？

为何那人一直称她小宸，而不是灵儿？她连自己真正的名字，也没有告诉他吗？

“你……到底是谁？你是灵儿，还是小宸……”他失神地喃喃自语。

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回应，极轻，他却听得真切：

“你若只对我感到愧疚，我便始终是灵儿……”

他猛地回头，看到她就站在那里，她眼中的情绪，看得他心中阵阵发堵。

“除非你不再愧疚，除非你想清楚，为何不想我离开，到那时，我才是，小宸。”

她走到他面前，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他翕动着嘴唇想呼唤“灵儿”，却生生顿住。

若他只对她感到愧疚。

她当初告诉他，她叫“灵儿”，是因为这样吗？为何他觉得“小宸”这两字听起来，如此亲切，如此怀念？

“遂望，”她看着他的眼睛，“你想清楚，就算后来你在我身边是因为愧疚，可在那之前呢？你为何要，每天守在法阵边？”

他愣住了，是啊，那时他为何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法阵上？又为何，在误会了她之后，心绪竟如此乱？

他定定地看着她，心中似有某种情绪压抑不住地要冲出来，却始终抓不到头绪，心神动荡中，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遂望，你想清楚，你到底希望我是谁？你到底，想与我，怎样？”

他怔怔地看着她，脑海里电光火石般掠过刚刚看到的种种画面，可最后脑海中响起的，却是前一天她对他说的话——我要嫁给他，从此以后，再不分离！

再不分离！

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声音急切而又绝望，明知她满心满念都是那个人，却仍想拼尽一切，留住她：

“小宸，不要嫁给别人！”

“他能为你做的，我也一样，定为你做到！”

“我不想你走！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再不分离！”

他牢牢地把她钳进怀里，拥着她的手有些颤抖，声音也有些颤抖：

“拜托……不要离开我……”

他感到怀里的她微微抖了一下，又轻轻挣了一下，心中一阵恐慌，不由自主将她拥得更紧，令她一动也不能动。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遂望，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他顿了顿，臂膀终是微微松动，她抬起头看着他，目光晶莹，她的手捧住了他的脸。

“从来都没有别人，一直都是你，一直……只有你。”

周围景色骤然变换，之前看到的一幕幕齐齐重现在四周，只是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的相貌——他自己的脸。

惊愕间，还未来得及想为何会这样，一团温热突然盖上了他的唇，轻触、片刻、即分。

那柔软的触感令他有一瞬的眩晕，他浑身一颤，看向怀中的人，她眼角有泪，眼中有自己的影子。

她正仰着精致小脸看着他，鲜嫩的唇似粉色花瓣般微张，刚刚她就是把这双唇，再次献给了他。

脑海中响起一声惊雷，他猛然醒悟，自己竟曾辜负了如此美景、如此美妙的人，他的呼吸霎时变粗重，再不想管其他，猛地捧起她的脸，向那唇压了下去……

情难自抑间，时光流转记忆翻涌，一幕幕过往涌现在脑海，五万年的记忆须臾间回归，而其中最为鲜明深刻的记忆中，每一幕，都有她。

遂望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喘息着捂上胸口，心仍在剧烈跳动。

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响起：

“仙尊大人，您终于醒了！可急死我们了！”

他遁声望去：

“蓝小北？”

怔了片刻，急急地看向四周，发现自己身在鹤鸣秋月，被结界笼罩着，他刚想抬手打碎结界，又顿住了。

直到确认结界是由凝仙阵支撑，他才挥手破了它，皱着眉站起身，恍惚间竟是有些搞不清自己为何身在此地，如今他只知道一件事，她，没在身边。

急急地放出感知寻找，却猛地发现周围还有旁人。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怎么只有你自己？灵儿呢？”

他皱眉看向说话的人：

“帝泽？”

尚未来得及多说，旁边的空间一阵扭曲，一个光点急速扩大，片刻便形成了一道光门，随后，那个牵动着他思绪的翩翩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荻小宸站定，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甜甜一笑：

“终于，回来了。”

他再顾不上旁人，瞬间冲到她身前，深深地凝视着她，张了张口似有千言万语，终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却猛地捧起她的脸，向她的唇压了下去。

她只微微怔了一瞬，便闭上眼，双臂环上他的脖颈，整个人融化在深情的一吻中。

天地间，除了彼此，再无其他。

【待续】

（七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