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在房内回荡个不停,昭示出声音的主人是有多么烦恼。
“大人!您再这么不吃不喝下去,身体怎么抗的住啊!”刘祉跪在房门前苦苦哀求,“您已经一个时辰没吃东西了!”
“唉!”
又是一声之后,房内的刘敞终于停止了叹息:“被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有点饿了。罢!罢!罢!祉儿,你去给为父拿只烧鸡额……吧巴把它切好再送上来。”
差点说出了某个不好的词呢,还好本侯反应神速圆回来了,当浮一大白斩鸡!
白斩鸡没有,刘祉倒是依言把烧鸡拿了过来,一边看着父亲在那狼吞虎咽,一边忍不住问道:“大人,夜中来的信使到底说了何事,让您这么愁眉不展的?莫非是长安那边把大人的侯位削了?”
一个鸡骨头破空袭来,刘祉娴熟地偏头躲过:“就说大人不要老是扔右边啊,很容易就能躲……啊!”
又一枚鸡翅骨从左边稳稳地着陆在刘祉脸上,随之而来的是刘敞含混不清的斥骂:“咱家的列侯是从孝武皇帝时就封下来的,这些年酎金什么的都没少了朝廷的,凭什么削咱家的侯?臭小子净说些浑话!”
“那大人怎么愁成这样?足足一个时辰不吃东西可不是大人的作风。”年轻的刘祉十分不解。
“唉!”鸡已经吃干抹净,嘴里没东西的刘敞又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得,大人先忙。”眼看着从父亲嘴里问不出什么来,刘祉只好无奈地挠挠头,“孩儿出去转转,一个时辰后再给您送只鸡过来。”
屋子里再次只剩下一声声的叹息,在回荡,荡回,回荡,荡回……
刘敞没办法不愁得吃不下饭。
事实上,自从安众侯带着一干人浩浩荡荡地往宛城而去之后,刘敞吃饭就一直没什么胃口,最近这些天更是一天仅仅只吃七顿饭。
至于让这位胖胖的侯爷食欲不振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一个字——“怕”。
事实上大汉的大多数人或许没那么天才,但也绝不会太笨。就连根本不熟悉这个时代的萌新赵羡都能看出来,刘崇计划中的宛城一行根本就是凶多吉少,刘敞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估计就连刘崇自己也知道,但架不住他心中匡扶大汉的执念太过于强烈,以至于谁的劝告都听不进去,谁的意愿都不会考虑,只想不顾一切地去冲击王莽的假面,哪怕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只不过没人会想到,宛城一行会以那么戏剧性的方式还没开头就草草结尾就是了。
因此,从刘崇走的那一天起,刘敞每天晚上做的梦的内容,从清一色的美食美姬良田良宅,分出了一半内容,留给了事发后官差上门抄家拿人的悲惨场景。
当宛城那边的消息传来后,噩梦更是占据了梦的大半时间,甚至还变本加厉,官差们不仅上门抄家拿人,还让刘敞亲自动手,抄自己的家,拿自己的人,最过分的是,完事还得亲手给上门的官差们做顿饭,自己连口汤都没得尝!
这是什么性质,这是赤果果的杀人诛心啊!第二天刘敞醒来,气得当即吃了一顿虾仁猪心。
当然这个时代并没有这个谐音梗,两件事纯属巧合。
但不管怎么样,得知宛城消息后还没过几天,真的有人上门。只不过不是官差,而是星夜来访的信使。
这位信使刘敞还认识,正是安众国相、刘崇的左膀右臂——张绍。
刚从姬妾的被窝中被叫醒撒起床气的刘敞,在听到张绍的名字后,顿时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匆忙披上衣服,谁也没叫,就他和张绍两人在密室中谈了足足一夜。
谈完后,趁天还没亮,张绍就匆匆返回了安众,只留下刘敞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房中唉声叹气个不停。
当刘祉第三次送来烧鸡被父亲吃了个精光后,少年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直接夺下父亲手中还没啃完的半个鸡腿,问道:“大人,到底发生了何事啊?儿子好歹也是家中的男子,怎么着也得给大人分忧啊。”
“唉!”
“大人!实话实说吧,您这叹气叹得儿子都补不好觉了。为了儿子的健康成长,大人别叹气了行不行?”
“唉!”
刘祉干脆指着夺下来的鸡腿:“大人!看在儿子给您送的几只烧鸡的面子上,告诉儿子一声可好?”
“是你安众侯兄。”
“大人!实在不行您就看在我……嗯?”刘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安众侯兄?安众侯他怎么了,赵大郎被送往长安后他不是从宛城回安众了吗?”
刘敞忧郁地看了一眼儿子……手中的鸡腿,刘祉麻溜地把鸡腿重新塞回刘敞的手上:“大人先吃饱,吃饱再给儿子讲。”
等着的工夫,刘祉已经暗暗下了决定,等加冠取字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字“鸡腿”,不然在父亲的心目中还没有半根鸡腿有存在感。
好在鸡腿毕竟只有半根,刘敞很快就扯完了,这回倒是没用鸡骨头扔儿子,刘祉家庭地位+1。
“是这样的。”又喝了一杯酒润润了嗓子,刘敞环顾了下四周没有别人,就低声告诉儿子,“安众侯要造反,呃不是,要起事了!”
……
时间倒转到几天前的安众。
从宛城城下黯然退回安众后,刘崇的心情就一直处于愤怒和惋惜还有担忧的叠加态。
愤怒的是赵羡这废物竟然一句话坏了自己的大事。
惋惜的是辛辛苦苦准备的计划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担忧的是赵羡进了长安后会不会把自己的计划都交代出来,然后招致王莽的提前警觉和报复。
要是赵羡知道了他的担忧一定会吐槽,知道不能招致人家的警觉,你还捣鼓出来那份打草惊蛇的计划,你担忧个大汉脏话。
不论当初怎样,无奈回来后的刘崇只能没日没夜地缩在自己的安众国封地里,越想越愤怒越想越惋惜越想越担忧。当初在路上时还意气风发严肃着脸说一不二的“老头”,经过这几天的自我否定和自我恐吓,已经可以把引号拿掉了。
但终究他那坚毅的性子始终还在,匡扶大汉的心也始终都在,虽然一时蒙上了乌云,可他永远不会在笼罩了整个大汉天空的乌云下面认输。
某个无星无月的晚上,刘崇红着眼敲开了国相张绍的门,对不知他来意的张绍郑重说道:“我欲率宗族百人攻宛,此行必死,但可为大汉忠义之士首举义旗,死不悔矣!张君向来知我,可愿同行?”
张绍仅仅惊愕了一瞬,就笑着握住刘崇伸来的手:“固所愿也,不敢请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