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2章 你发现了盲点,赵生(1 / 1)月下风前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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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汉朝的官场做事,就一定要选择一方来讨好。要么讨好朝中大佬,要么讨好地方豪强,要么讨好佐贰下属,要么讨好黎庶黔首。

讨好朝中大佬好理解,朝中有人好做官嘛。看我们这位牙县令,朝中有孔光太师作靠山时,仕途一路顺风顺水。一旦靠山倒了贬了死了,立马就被一脚踢到博山县这个小山沟里当县令了。

讨好地方豪强也很容易理解,越是在交通不便、偏僻荒远的地方,皇权或者说中央政府的手就越难伸进去。即便是在大汉这个号称“皇权下基层”的朝代,在几乎所有的山沟水泽里,当地豪强说的话就是比官府说的话有用。

因此,地方官一旦和本地的豪强处不好关系,被忌恨被中伤被拆台甚至被刺杀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单单是每年的征税,没有豪强们的配合,想从乡下征到足额的税,简直是痴人说梦。

至于讨好佐贰下属,那就和讨好地方豪强差不多属于一个路数。县令、郡守即使贵为一地主君,但也只不过是流水的官,干几年任期满了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可县中、郡中的佐贰官们不同。

这些基础但是重要的官职,基本上都是由出身当地大族豪强的子弟们垄断了。原因很简单,你一个外地来的主官,工作能力人品操守先不说,就一样,当地人说的土语你听得懂吗?或者换个问法,你说的官话当地人听得懂吗?

言语不通,则民不信。民不信,则政令不行。如果没有那些熟悉本地事务民情,又能说官话又能说土话的佐贰官们,任你县君郡君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在县寺大堂中对着空气干瞪眼。

所以主官们要想有干出点政绩,那必须得跟本地的佐贰们打好关系。

最后一项,讨好黎庶黔首,如果是通过读书察举推荐之类的正常入仕途径做官的话,那这个就是每位官员做官时最初的梦想,或者说良心。

但众所周知,什么东西一旦说起“最初”“当初”,那就说明这个东西已经变质了。

啊?你不知道啊?没关系,我叫“众所周”。

其实讨好黎庶黔首们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这四项里面最简单的。他们要的一点也不多,不奢求减赋也不敢想免役。只要收田赋算赋的时候能宽限些时候,每年的徭役别赶在春耕秋收农忙的时候,他们就能感恩戴德地跪在田埂上山呼“青天大老爷”了。

大汉的农民被苛待得太久,以至于松一松他们脖子上的绳索多喘口气就是莫大的奢望。

但在很多时候很多地方,这一项又是最难的那一项。

讨好朝中大佬,要么用才华获得大佬的欣赏,要么用五铢钱砸来大佬的欣赏,前者动动脑子后者翻翻口袋,根本不费什么力气,还简单方便快捷有效,卖家买家都说好。

讨好当地豪强和佐贰副手那就更简单了,什么事都不干就行。用儒生们的话叫什么“垂拱而治”就行了。甚至拱都不用垂,闭上眼大白天躺在县寺里睡大觉就行。

豪强们侵吞土地导致黎庶们纷纷破产卖儿鬻女,看不见;佐吏们勾结豪强霸凌黎庶导致满地喊冤,听不见。

这样的主官,才是最好的好官。一旦豪强和佐吏们认为你是这样的好官,那不用你费心,每年的上计他们能主动给你做得漂漂亮亮的,让你能带上一份完美的政绩去赴下一任官,留他们继续在地方上为所欲为。

地方上繁荣昌盛,官员们精明强干,汇报到朝廷就是天下太平,三方合作十分愉快。

但如果有哪个不开眼也不开窍的地方官想要讨好黎庶,那就对不住了。

为黎庶争取利益势必会损害到豪强们的利益,强势行事势必会损害到佐吏们的权力,这二者从中一作梗,那地方上的数据就不会太好看,就会损害到大佬的面子。

为了一方得罪三方,那……怎么看也只能GG了啊。

上面这些道理,南阳郡博山县的县令牙所牙子健自然懂,在他第一次任博山县令时,孔光是这么教诲他的,他也是这么做的。

但如今靠山倒了,仕途几乎断绝了的他反而不愿懂这一套了。

“做不了官,难道我还做不了事吗?!”

怀揣着这种近似于自暴自弃又像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心态,在他第二次到任博山县令,本县豪强为他举行的欢迎晚宴上,牙子健赫然提出了要求:

“明日本县要清丈田亩,敢用吞没黎民田产者,尽数治罪!”

在座的豪强们都懂这是什么路数,新官想找个由头捞钱,说说场面话嘛。

于是他们纷纷露出了懂行的笑,满口答应道:“惟县君之言是从,明日定会给县君一个满意的结果。”

当他们第二天准备好金钱财宝,带到县寺之后,惊愕地发现,除了一个看门的老吏,县寺里空无一人。

一问才知道,县君一大早就带着田册出城了。

这下他们才知道,这位上一任还和他们配合默契的士人,这回看样子是要玩真的了。

从这天起,牙县令和博山县的豪强们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暗战。

牙所出身京兆民间,京兆和博山地区的方言比较接近,再加上之前牙所在这里当过半年县令,所以和当地民众交流起来丝毫没有障碍。

虽然他的靠山孔光死了,但好歹孔光生前也是当今摄皇帝的政治盟友,他的政敌也不敢对他逼迫太过,扔到穷山沟里当个县令已经够可以的了。所以牙所也丝毫没有来自上面的压力。

这就有点无解了啊。

不管豪强们在地方上的势力有多大,这个天下终究还是大汉的天下,县令所代表的中央政府的权威还是实打实不容冒犯的。

当然真要冒犯也不是不行,只要手脚干净点。豪强们派死士搞过几次暗杀,但没想到牙所一个儒生也能用剑用得那么出神入化,等闲几个死士都近不了他的身。

非但没暗杀成,反而被他抓住了把柄,强行揪出来一家大户抄了家,把家产全部分给了县中贫苦的百姓。

这就更无解了啊!

估计是明里暗里的手段都动不了他了,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下三滥的主意,找了不知道哪里的蟊贼,潜入县寺把官印偷走,然后又将消息大肆地宣扬了出去。

任上丢了官印,这差不多可以够得上死罪了。如果这事真的是县中豪强们干的,那恐怕现在宛城的太守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他牙子健不怕丢官,也不怕死,但他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为黎庶做出些仁政来,还没多久就这样毁于小人的奸计之下。

他真的不甘!

但对方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官寺,那么官寺中很可能,也不用可能了,一定有对方的内应。满城之人,牙县令不知道还能信任谁。

就在此时,从外而来的赵羡出现了。

即使赵羡还真是个没加冠的小少年,但观其谈吐,牙县令不由自主地就认定了,这个少年是能助自己破局之人。

……

估计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太久没人可说了,眼下后堂只有他和初来乍到的赵羡两人,牙县令一股脑地将这些话全部倾诉了出来。

赵羡神色认真地听了许久,在牙所结束了倾诉,并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时,他敏锐地指出了这些话中唯一的一个盲点:

“牙兄,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牙所以为赵羡找到了破局的关键点,精神一振:“发现什么?还请贤弟明示!”

“好!”赵羡点点头,十分准确地指出道,“牙兄有没有发现,我问的是案发当日经过,而牙兄一个字都没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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