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
就是突然间见到一位故人,第一眼是陌生,第二眼是惊喜,第三眼是回忆……
之后你们两人的目光就那样深情地纠缠在一起,仿佛永生永世都不愿分开。
不管你有没有,反正现在的崔雯没有,她根本就没认出来眼前这个笑嘻嘻跟她打招呼的登徒子是哪一位。
这位胆大包天的登徒子当然是三年前和她一起闯出深山的赵羡了,但时光荏苒,少年人的模样早已不复当时那般青涩,加之只是三年前见过一次,崔雯自然没有认出来赵羡。
其实一开始赵羡也没认出来崔雯,时间不止让少年褪了青涩,更令少女褪了衣衫,呃……
我是说褪去了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的童稚,取而代之的流年正盛的芳华。
去年十二月,赵羡在和刘縯、邓奉两位合伙人的商谈中,确定了今年向关中方向开拓市场的决定。
今年一开春,赵羡就亲自带人,来到弘农打前哨了,上巳这天刚好到达上雒县,撞见了河边这出戏的最后一幕。
本来他只想做个吃瓜群众,然而没一会,他就从这个漂亮少女泼辣直爽的性格和矫健的身形中,认出来这少女正是三年前的崔雯。
也就是他所说的关中故人……之女。
故人肯定说的是崔适啊,做生意不找本地的豪强大户,去找一个小女孩?赵羡又不傻。
但崔雯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这么漂亮,见到之后也没有不去打招呼的道理。
看崔雯皱着好看的叶眉狐疑地盯着自己,赵羡偷偷瞥了一眼那双能把自己胸口捶碎的小拳拳,赶紧自报家门:“崔小姐忘了吗?三年前的山中,是你驱散了那群山贼,把我救了出来。”
“有这事儿?”崔雯歪头想了想,小粉拳捏的更紧了,“我怎么不知道?”
少女你才多大啊就开始健忘了吗?!赵羡无奈,只好换了种说法:“小姐要是不记得的话,可还记得长安城中平羌将军的子侄?”
“呛”地一声拔出剑,崔雯十分生气:“莫说你是将军的子孙,就是天子的子孙,今日也休想仗势调笑于我!”
被误会的赵羡连忙摆手,急切中又想到一个新的说法:“小姐可还记得三年前,我在堂上山珍海味,你却只能喝粥的那个清晨?”
“哔哔哔!”崔雯忽然爆出一句大汉粗话,小脸立马变得气鼓鼓:“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你!你叫赵高对不对?”
在南阳被如此调侃也就算了,没想到来到弘农还要受此会心一击,我特么!
不理会身后哄堂大笑的人群,赵羡一边捂脸,一边有气无力地问道:“崔小姐是不是最近在读史书?”
崔雯点点头:“没错,我父亲请的老夫子见我读不进去经和子,现在又开始逼我读史了。”
赵羡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心里吐槽我还知道姐姐你读的是秦史,不然我也不会一秒钟从大汉穿越成大秦中车府令了。
也还好你读的是秦史,你要是读个春秋史,我现在就该来一出春秋我为王了。
“既然小姐在读秦史,那一定知道秦朝的中车府令名叫赵高,而我名叫赵羡吧?”
崔雯虽然性格有些刁蛮,但并不是不讲理,叫错对方的名字让她很尴尬,不过爽朗如她很快就不在意这点小细节了:
“我记得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恩人这次来是干什么呢,不会还想进山里迷一次路吧?”
赵羡积极捍卫起自己的颜面:“崔小姐可不要看不起人,三年过去了,在下早就不会迷路了。”
“嘁!”崔雯从鼻中哼出一个不信的音节。
……
跟着崔雯再次来到崔家的大门前,赵羡不由得感慨起了日月飞逝。
得知闺女都把男人带回家了,崔适在心痛得快要晕倒之前也感慨起了日月飞逝。
当赵羡让人把礼物搬进来时,崔适更是快要心脏骤停了,这这这,怎么聘礼都带过来了?
直到赵羡说明来意,崔适才尴尬地发现自己误会了,这个年轻人只是来跟自己谈一笔生意的。
要是被赵羡知道了这位老父亲心里在想啥,一定会不屑地撇撇嘴:老先生,您女儿除了漂亮一点身材好一点之外,就那副脾气和揍人的身手,谁敢来跟您提亲啊。
反正赵羡是不敢。
崔适对三年前的这个年轻人还有印象,因为就是这个人声称自己是平羌将军的子侄,骗了自己好多盘缠礼物,然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虽然不在乎这点钱,但觉得自己被骗很没面子的崔适,当初还是发了好一通火。
所以,赵羡登门的第一句话,就是赶紧解释当初不得已的原因。
当然,不能真的把自己和当今天子王莽前辈的恩怨说出来,赵羡只说自己确实是平羌将军的子侄辈,因为得罪了京中某位大人物,才不得已回老家躲了三年风头。
不是有意放崔适鸽子的。这不,风头一过,他就立马过来给崔老先生赔礼来了。
横竖是一件小事,早就过了气头的崔适根本没放在心上,见赵羡态度诚恳,也就原谅了他。
然后他的目光就被赵羡带过来的礼物中一堆整整齐齐的小木块吸引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送礼送一堆木块是何意,但他身为长辈也不好去问,赵羡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疑问,主动上前,演示了一遍积木的玩法。
“有趣,有趣,倒是一件不错的小玩意儿。”崔适有些新奇,不过很快就话锋一转,“但有趣归有趣,这似乎不适合我这种快要半百的老头子,雯儿那性子估摸着也不会有耐心玩这个。”
说完,他的眼神就饶有兴趣地定在赵羡身上,摆出一副等你解释的架势来。
反正赵羡本来就是谈合作来了,干脆就顺势把自己在南阳的生意,以及想把生意往关中发展的意图。
“既然赵公子想要开拓关中的市场,为何不直接去关中,而要来我们弘农呢?”崔适放下茶杯,状若无意地问道。
自从女儿到了适婚的年纪,崔适看谁都像不怀好意别有所图,特别是赵羡这种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男子。
这话赵羡不好接,因为这涉及到一个地域问题。他们弘农当地人可以随便说,但他一个外乡人难免会有地域黑的嫌疑。
“关中”“关东”“关西”这几个地理名词,得名于函谷关。函谷关往东的是关东,往西的是关西关中。
关中作为大汉帝国首都所在,一直是整个天下最为富庶、政治地位最高的地方,类比于现在的京城户口。
原本,在孝武皇帝之前,弘农郡在函谷关东边,不属于关中地界。直到孝武时的楼船将军杨仆立下大功,上书请求孝武将函谷关往东搬迁一下,好让他的家乡新安也变成关中。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孝武竟然答应了杨仆的请求,下令将函谷关搬迁到新安以东。
而弘农在新安以西,就这么躺着躺来了一个关中户口。
不过因为弘农这些新关中之地没啥存在感,一般说的关中都是指的三辅之地。然而不管怎么说,弘农确实属于关中。
因此,赵羡干脆避开这些乱七糟的,直接以利诱之:“实在是因为在下对当初不得已欺瞒崔公心里不安,无以为偿,只能将这份还算有点利润的生意,拿来请崔公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