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儿伸手想要去触摸城隍神像,但是她刚伸出的手又停了下来,她感觉这神像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立刻碎掉。
很快姜芸儿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手掌,她找来了泥膏彩漆,花了整整一夜时间将神像修复。
等到第二日天亮,姜芸儿才将城隍衣摆上的最后一处裂缝上完色,终于城隍神像看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只是姜芸儿心中忽然出现一种荒诞的感觉,现在的城隍神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在姜芸儿心中,城隍神像是活的,那里有郭北县城隍徐公的英灵,可现在姜芸儿感觉这神像是死的了,英灵不在了,神没了!
这样的想法姜芸儿不敢告诉任何人,她如往常一样打开城隍庙门,而后点上油灯香炉,准备迎接那些前来许愿和还愿的郭北县百姓。
城隍庙中一切如常,姜芸儿依旧扮演着她庙祝的角色,她坐在城隍神像的一侧,不时会有信众前来找她解卦。
“姜庙祝快帮我看看,我家男人最近要外出做生意,这卦象上怎么说?他能挣到钱回来吗?这一路上不会有什么意外吧?”一个中年妇女拿着一支卦签来到姜芸儿身前,一脸期待的询问道。
姜芸儿一脸微笑的接过卦签,而后认真的打量着卦签上的卦辞,往日里姜芸儿只要一看便能知道祸福吉凶,可她发现今日看卦辞脑袋里总是一片混乱,这支卦签根本无法解答中年妇女的疑惑。
本能的姜芸儿开始调动神力推算卦辞,可她发现随着自己神力流逝,也只是如雾里看花一般并不真切,反而自己本就不多的神灵越来越少。
“怎么样了?姜庙祝您倒是快说啊!”中年妇女见姜芸儿面色不正常,再次催促道。
姜芸儿停止了用神力推算,现在她非常珍惜那点可怜的神力,她知道仅剩的神力用一点就会少一点。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大嫂多叮嘱你丈夫路上小心些就是了。”姜芸儿无法给妇人准确的回答,只能模棱两可的说道。
“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你倒是给我个准话啊”显然妇人对姜芸儿的回答并不满意,语气也没有先前那么恭敬了。
姜芸儿从没有感觉像此刻这般艰难,往日里她借助神力总能给信众满意的答复,可如今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小仙女,您快帮老婆子我看看,这签上怎么说的?我家那儿媳妇能生个男孩还是女孩?”前面的妇人还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又一个老太婆挤上前问道。
往日里这种问生男生女的,姜芸儿会遇到许多,有些她能给确定的答复,有些就算不能明确说出了,也能很巧妙的化解掉。
可是今日她竟有些畏惧去接过卦签了,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阿婆,男孩女孩不都是你的后代吗?你是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呢?”姜芸儿没有接过卦签,而是直接与老太婆说了起来。
“自然是想要男孩了,延续香火嘛!”老太婆一脸笑意的答道,这是她本能的回答,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可是阿婆你不也是女人吗?”姜芸儿依旧没有正面回答老太婆,反而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这一日姜芸儿都没有准确的解出一个卦签,她虽然勉强用自己的智慧让这些人都离开了,但她知道这些人其实都不满意,她能感觉一些人甚至对她生出了怨恨之心。
在夕阳的余晖下,姜芸儿关上了城隍庙的庙门,她再次跪在了城隍神像前,她希望能再次感受到城隍徐公的存在,可一切终究是徒劳。
“城隍爷爷,芸儿该怎么办?你是想要告诉我小心人的什么?”姜芸儿低声的诉说着,她这一天里脑海中都回荡着郭北县城隍最后留下的那句不完整的话。
那句话最后一个字是人,但明显后面还有什么没有说完,姜芸儿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得到徐公的回应,或者说这位庇护了郭北县上千年的香火神祗已经不存在了,姜芸在夕阳下向着黑山走去。
她记得当日沈行知离开时,也莫名其妙的对她说了一句话,让她不要去兰若寺和黑山。
兰若寺夜间是要闭寺的,再说她一个女子晚上去寺庙也不好,于是她选择了去黑山,这还真是越不让做什么就偏要做什么。
好在姜芸儿并不是要去黑山的山林中,而是来到了黑山脚下的一座小木屋前。
这木屋本是姜芸儿觉得沈行知可怜,专门为他修建的栖身之所,可是沈行知一夜没住就离开了郭北县,加上这里位置偏僻,便成了无主之地,变成了废弃的木屋。
木屋的门上连锁都没有,姜芸儿随手推开木门,慢慢的走了进去。
这木屋中已经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姜芸儿没有闲心去打扫,她有些疲惫的坐在了只铺着干草的床榻上,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姜芸儿从未有一刻像今日这样迷茫和恐惧,她害怕明日的到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些信众,她依旧想做个好人,做一个能帮助别人的人,但是没有了神力加持,百姓们那些愿望和要求她都无法满足,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曾经意气风发充满理想的庙祝,这一刻显得无比疲惫,她不由的想起了那个邋里邋遢,却心比天高,同样意气风发的少年。
“黄沙百战觅封侯如今边关战事又起,他的梦想会成真吗?不知道他能不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而我的梦想恐怕也不会实现了!”姜芸儿不知不觉的想到了沈行知,她也有些担心沈行知的安危,而失去神力加持对她的打击也异常巨大,如今她对自己的梦想都已经失去了信心。
姜芸儿在木屋中胡思乱想,最后竟然疲惫的倒在了枯草上睡着了,这一睡直到第二天,当阳光洒进木屋时,姜芸儿才昏昏沉沉的醒来。
“怎么我会睡这么久?”姜芸儿醒来也是一脸疑惑,这一夜时间也不算短,她竟然睡得无比深沉,一整夜都没有醒来。
推开木门走到屋外,姜芸儿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如今正值春日气候宜人,加上黑山脚下空气清新,终于让姜芸儿觉得轻松了一些。
片刻后姜芸儿离开了木屋,她继续回到了城隍庙,依旧尽职尽责的做起了她的庙祝,她想要做一个纯粹的好人,想要帮助更多的人,这一初心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沈行知早就忘了郭北县,更是再没有想起过还有一个给自己盖房子的庙祝神婆,如今他正站在沈元让的身后,而在他们的前方,是一张香案,旁边还有一群身着锦衣的宫廷内侍。
一切与沈行知的计划如出一辙,在多方运作之下,扬武将军陈炯受封伯爵,并且入朝升任兵部侍郎,在陈炯的举荐下,武泉校尉沈元让成为了新的扬武军统帅,眼前这些宫廷内侍就是来宣读皇帝圣旨的。
一番颇为正式的接旨仪式后,几个亲兵端上了好几个托盘,里面整齐的摆放着金灿灿的元宝,沈元让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些送给了内廷太监。
如此明目张胆的送礼收礼,在大宁朝其实已经形成了惯例,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送走了这些内廷太监,在沈行知的安排下,沈元让正式开始了接手云中郡的兵备,他首先调整人手掌控仅剩的两万五千余人的扬武军,因为陈炯入朝为官还带走了两千人的亲卫营。
原本已陈炯的身份不可能享有如此多的亲兵,但是大宁朝武将养私兵的传统由来已久,军队渐渐演变成武将私产已经是事实,军队存在的问题同样不胜枚举。
当沈元让正在云中郡厉兵秣马时,北方的草原上庞大的军队正在开始集结,虽然云中郡也迎来了春暖花开,但从草原上吹来的风,依然让人感觉寒冷凛冽。
很快一则震惊天下的消息出现,根据斥候来报,北狄剌靼、铁勒、丁灵三部合兵一处,共计十八万骑兵不日即将南下,而且这一次还不仅是三大部落之间的私下行动,而是三王得到了教宗的指示,大军南下是来自圣庭的圣令。
另外随着十八万北狄铁骑南下,还有一个传言一同出现,那就是此番南下的北狄大军中,教宗还派了一位神秘而强大的存在随军,那是一位拥有一人灭城之力的可怕存在。
战争的阴云笼罩着云中郡,许多的百姓已经提前举家南迁,没有人觉得云中郡两万多的扬武军能挡住十八万北狄大军。
云中城的一间客栈中,诸葛卧龙打开窗户看着北方的天空,他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奇怪,不久前我曾远远的观望过那个沈元让,此人命格只有校尉资质,为何在这大战之前成了扬武将军?更奇怪的是,随着北狄大军南下,他的命格竟然再次变化,显然已经有了公侯命格,莫非此人真能战胜北狄三部十八万大军?”诸葛卧龙现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原本也打算离开云中郡了,可是临了前心血来潮远远的观望了一次沈元让的气运命格,这一看之下可让他又惊又喜。
惊得是诸葛卧龙也没听说过有人的命格可以在短时间内出现如此巨大的变化,喜的是这边境战事或许还存在着变数,沈元让可能会力挽狂澜,让中土百姓免受异族铁蹄揉拧。
“要不先留下来看看,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或许这个沈元让就是那唯一的变数呢?天地大劫神道陨落人道崩颓,也不一定没有转机!”诸葛卧龙思虑片刻,最后决定继续留在云中,要亲眼见证这场极不对称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