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将水柳派一行人安排为他脱困后所会见的第一目标实则是因公孙羽的面子而给的极大的礼遇,而既然这群人不识抬举,那么他自然要去寻他的第二目标。
他的第二目标是当前整颗玄武星上资质最高、或者说最有希望在修真一途上有所作为的人才。
一步迈出即跨千里。
千里外是一条奔腾不休的河流,河面上数十条木船结队而行,为首那船上立有一座铁制囚笼,笼中囚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彪形大汉,笼外十数人各持兵刃警戒四周。
跨出一步后的玄武便落足于这条船的船头上。
“什么人?”船上手持兵刃的十数人反应不慢,胆魄亦是不小。不过他们的反应与胆魄大多都来自于他们低微的境界与眼界——若是他们能感受到玄武身上山岳般厚重的气势、又或者他们能有幸观看过“组织”中流传百代的玄武画像,他们便绝不会亮出这样的反应与胆魄。
玄武没有搭理这帮愣头青,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囚笼中的汉子身上。
那汉子被枷锁缚了手脚,整个人呈大字型立在囚笼中,垂着头,光秃秃的脑袋上尽是如干旱土地般的龟裂,身上亦满是半翻的乌黑死皮,更恶心的是他下方的地面上堆着数堆排泄物,这场面简直就可以用“邋遢的母亲给邋遢开了门”来形容。
但诡异的是即便他身上邋遢至此、恶臭冲天,在眼下尚算温暖的气候下却罕有蝇虫于他身边萦绕。
“无垢之体,后天形成的无垢之体居然还真成了。”玄武端详着那汉子口中喃喃,只是片刻便敲定了结论——虽然早在他还缩在玄武山下的时候就已经在关注并分析这汉子的情况了,甚至因为他的某些判断,在金刚门倒台的那一夜里他还特意悄然出手将这汉子保了下来。
“什么‘无垢之体’?汝乃何人?如不速速报上名来,休怪我们不客气!”在玄武端详邋遢汉子的同时这群人已将他围住,不过他们倒还算克制没有立时向玄武动手。
但他们的质问声却是打断了玄武对那汉子的审视,将其心中从先前同水柳门人对峙时的不快引动了出来。
“聒噪!”玄武一声冷哼,一股无形的气机以他为中心如飓风般向四周席卷而去,直接将围在他边上的众人击得飞上半空、落入河中。
玄武不向水柳、万花两派的人发火全因念着公孙羽的功劳,而当前围着他的这帮人可没有那样的靠山。
玄武这一下动用的力道大了些,众人悉数呕血,河水竟亦为之染红,不过他脚下的船只以及被困在囚笼中的邋遢汉子却丝毫未受影响。
在船下河流中不断响起的痛呼声中他迈步缓缓走到铁笼前,而笼中一直垂着头的汉子亦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向玄武。
“啊。”那邋遢汉子张嘴发出了一个音节。
“不必担心,我不是来害你的。”玄武说。
“啊啊。”那邋遢汉子闻言犹豫了一下,再度发出了两个音节——他似是遗失了语言功能一般。
但玄武却能明白这汉子的意思,而且他乐于为之解答。
“你想出来?可以啊。”玄武答复,“你不仅可以出来,我保证而且天下之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啊啊。”那汉子继续啊着。
“没错,这确实是有代价的。”玄武向他点头,“代价即是你的命,你的性命在将归属于我。”
“啊。”那汉子这回把嘴张大了些,而此时他一直“啊”着的原因终于地显露了出来——他的嘴里竟没有舌头!
这没有舌头的汉子自然是昔日的张老板,而他被玄武如此看重、并口称他练就了“后天无垢之体”的原因实则有些复杂。
首先,他持有“精神上的无垢”。
自从他硬悟公孙羽留在水月城地牢中的涂鸦从而走火入魔后,他的神智就已经被毁了,简而言之就是他已经疯了。而众所周知的是,神智正常、具有完备理解力而境界却不足的武者根本听不完那一场玄武讲道,而张老板作为一个疯子却是不受这一点的限制。
他的精神诚然地无垢着,恍如一张白纸。
于是他听完了整场讲座,并且还全记下来了,甚至他还能将之复述——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丢了舌头的原因。
这很好理解嘛:假如有一个疯子日夜不停地在船上复述“古神低语”,把整船人扰得心神不宁甚至负伤呕血,那么这么个疯子迟早会被剥夺语言能力。
其次,他的身体也无垢着。
得益于公孙羽留下的错乱功法以及张老板自己的“出色”悟性,这位兄弟在搞乱了自己的脑子的同时也搞乱了自己的身体——他身体里经脉的错乱程度远在他脑子的错乱程度之上。
若无意外,这么个经脉错乱的畸形产物若是成长下去或迟或早都会走上爆体身亡之路,而偏偏张老板就是遇到了意外——被公孙羽俘获后的他被动地接受了公孙羽施加在他身上的各种残酷实验,以至于武功尽失。一身真气大半外泄小半回馈肉身,竟是起到了洗髓的作用,加之彼时他赶上玄武山中的元气大潮以及玄武讲道,整个洗髓的过程在浓郁的元气环境加玄武的大道指引下顺利无比。
瞧瞧他现在这一身的邋遢,那全是洗髓洗出来的杂质,排开这些杂质,实则他的肌肤甚至比初生婴孩还要白嫩、他的骨骼甚至已隐透玉色。
这诚然就是无垢之体。
最后,还有最重要的是被他刻入脑中的、玄武讲出的道似乎很是适合他,不过短短时日他体内竟已产生了一丝青色能量——那正是与玄武同宗同源的真元。
没错,是“真元”,不是“真气”,更不是“内力”。
张老板,这个疯子、这个无垢之体,眼下俨然是玄武星上除玄武外第二个踏上了修真之路的生命体。
他成了玄武的同类。
玄武绝对要照顾自己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