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匆忙中林阳在医院附近的旅馆租了一间房，因为紧邻医院，宾馆旅馆平时基本全满，小旅馆能租到就是运气。

但来的是赵之华，林阳和赵之华在机场吃的晚饭，一来是想两人好好呆一会儿，另外也是和父母打个招呼，他想接赵之华回家住。

但父母坚决干脆地拒绝赵之华到家。这让林阳十分意外。过去和孙小多确定关系时父母也不是太同意，但还是选择尊重他的意见，可对赵之华显然不论从哪个方面都不接受。

不着急，一切慢慢来。林阳理解父母的心，但他更了解自己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人和人之间不能感同身受。赵之华给予他的美好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看了一旁风尘仆仆的赵之华，想好了还是先不带赵之华回家，因为他不能让赵之华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受伤和冷淡，有谁忍心让这个天使一样的姑娘受一点委屈呢？

赵之华说想吃面。

林阳笑着：怕我请不起你？请你是要有标准的。为了小卓玛，也必须让你吃好。

赵之华：我就想吃面。我们在一起就别客气了。

林阳笑着：想吃的一定让你吃，其他的听我的。

机场十分气派，餐馆也多，林阳选了一家川菜店：这应该和你们那儿的口味接近。要吃北京的口味还是去市里。今天就是吃饱，然后早些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起时间会很紧张的。然后从明天起我带你吃好吃的。

赵之华点头：听你的。

两人吃饭时没有说什么，只是不时对视一眼笑笑。

林阳心中有股柔情，对自己的未来更有紧迫感，同时也很茫然，既然不想拿手术刀了，自己总要做事，具体是回医院还是不回他没有想好。他说的平平淡淡，同时征求赵之华的建议。

赵之华听到他的想法后皱眉沉思了一下：你应该回手术台。

这话令林阳的心被微刺了一下。虽然所有的人都认为他该回手术台，但林阳知道很难回去了。过去他手术时治疗的患者动脉破裂，血直喷到天花板他也没有感觉，象机器一样准确地进行着一系列治疗动作，不紧不慢，眼中只有血管神经病灶，其他的整个世界都忘了。

但现在不行，林阳会感受到痛苦，会联想到患者及生命的痛苦，当然还有自己的痛苦，这让他的心理失去了稳定和理智及冷静，他不可能拿手术刀了。原来一切从来也没有过去，孙小多和手术台上死去的患者是他心里的两根刺，他并没有拔出，而且这一生都难拔出来了。

再也回不到过去。

直面两条生命的逝去，改变了林阳大脑和心理的某种结构。他愈发好奇肉体和精神的关系。一堆血肉产生的思想感情是多么奇妙的造化，但所有的人都习以为常了，没有人多想这些问题，想的人也是哲学家思想家，但林阳是名脑外科大夫，他想的更加直接，不可思议的每个人，每个人都是一台无比精妙和复杂的机器，不但有思想精神还有感情，而所有的一切又无时不在与经历发生着复杂的变化。生命体，这是这个多么伟大的系统啊！与我们头顶的宇宙一样不可思议。

谁能说今天的自己和昨天的自己还有明天的自己是一个人呢？

不是自己又是谁？

林阳经常这么陷入思维的深处，他意识到走的太远后会及时地刹车，他怕自己走太远迷路，又想知道远处到底是什么风景。

当然林阳没对赵之华说这些，只是把菜放到她面前：多吃一点啊，不能浪费。

赵之华给林阳夹菜，用的是公筷：你多吃一点，你好象比在腾冲时瘦。这不应该呀。

林阳弯了一下胳膊：我天天跑步，体重没掉，是所有的肉紧实有序了。

赵之华笑：我是希望你胖个二三十斤，不要象现在这样引人注目，知道吗？和明星在一起一点不舒服，更没有安全感。

林阳苦笑了一下：谁是明星？就你看我好。其实我现在觉着自己一点都不好。离开了手术台，我心里一点底气也没有。

赵之华认真地握住了林阳的手：你是个好大夫，你们单位来的人介绍过你，到现在我都忘不了他说你是个天才的样子。他们都欣赏你，期盼你早日拿起手术刀。特别是你们医院的院长。

林阳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我们不要谈这个话题了。说一说小卓玛吧。

赵之华点头。

吃完饭，林阳带赵之华去了那个小旅馆，一路上把卓玛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下。

不知不觉两人到了旅馆，打开门有股潮味，北京的气候十分干燥，应该是装修陈旧的原因。

林阳有些内疚：没办法，我们医院附近永远找不到象样的宾馆，除非提前预约。十分抱歉让五星宾馆的客房经理住这不上星的房间。

赵之华却满意地坐在床边：挺好的，什么都不缺，床单也很干净。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真好！

林阳小声地：要怪就怪你，我要准备一下才能请你去家里。

赵之华有些害羞地：你想请我去家里？

林阳点头。虽然他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可以周全地把赵之华带到自己家住下，但他必须要表个态，让赵之华不要对他有误解。

林阳和赵之华并肩坐在床上，赵之华自然地靠着他的肩，林阳伸出手揽住了赵之华：晚上你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我过来接你。

赵之华坐直了，看林阳：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林阳笑着：我要回去换一下床单，整理一下，准备一下然后等你输完血后接你回家住几天。休养好了再送你回去。

赵之华想了想却说：我这次是请了特假的，只有三天时间。还是下次吧。

林阳：三天？

赵之华试探地：你父母知道我？

林阳点头。

赵之华有些紧张地：他们怎么说？

林阳：现在的父母都很尊重儿女的意见。

赵之华想了一下：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再说时间太紧了，抽了血脸色也不会好，我就先不和你回去了。

其实林阳说接赵之华回家也是个缓冲，主要是怕赵之华多想，自己必须回去和父母达成共识，这样有个一二天时间才平稳。没想到赵之华主动剔除了他的顾虑和为难。一方面他心里有丝轻松，另一方面觉着对不起赵之华。

就在这时外面有暄哗声和敲门声。

赵之华起身：是服务员，我去。

打开门赵之华愣住了：你是

门外孙俊拎着一大堆吃的用的，看到赵之华怔了一下：对不起，我可能走错了。

林阳的声音：小俊，进来。

赵之华让开，孙俊拎着东西走进有些不相信地对林阳：这是小卓玛的救星？

林阳笑了一下：是。

因为见到赵之华一直在惊喜中，林阳这才想起告诉过孙俊有时间到旅店这儿送上吃的和必需品，房间没有矿泉水供应，别外必需品也缺东少西。人家来献血，虽然房子租不到好的，可其他的一定要做好。

怎么把这事忘了，林阳十分后悔自己忘了这事，要是想起来了，他就不会让孙俊来了。

不知为何，林阳心中有丝隐隐的不安。

孙俊已经伸出双手：真没想到，是个这么年轻的美女。

林阳也笑着看赵之华：我也没想到。这是孙俊。

赵之华：你好！

孙俊不满地对林阳：姐夫，这是你不对啊。早点和我说，我就带花过来了。

赵之华的目光有些异样看林阳。

林阳只是笑着。

赵之华心里明白了什么看孙俊，想着这就是林阳过世女友的弟弟了。她努力从孙俊脸上想着林阳过去女友的样子。孙俊是很俊的，要比孙小多俊。

林阳：是我不对还是你不对？不是美人你就不带花了？

孙俊递给林阳和赵之华水，自己也开了瓶喝了半瓶坐到椅子上：那是。

赵之华笑了。

孙俊看着赵之华有些愣海，随后目光落到了床上两个并坐在一起的床印，有些走神。

林阳意识到最好别让孙俊知道他和赵之华的关系，到不是怕什么，是本能地清除卓玛一切手术前的不利因素而已。

想到此林阳起身对孙俊：不早了，我们走吧，也让人家好好休息。明天要检查呢，得从早累到晚。

赵之华看着林阳有些失落。

林阳背对着孙俊时对赵之华眨了一下眼睛。

赵之华高兴了低下头。

孙俊不想走：我刚来总要喘下气。

林阳却拉起他：走了走了。说好的今天我接人你陪卓玛。不能走太久。从明天起我会一起陪她的。

孙俊起来对赵之华：我对孩子说我出来一个小时就回。是得走了，不然她会急的。改天再聊。我替我女儿先谢谢你了。

林阳：他认的干女儿。

赵之华：你才心好。

孙俊低下头：我心不好，只是一见卓玛就有心疼的感觉，可能是缘份吧。你这也是缘份。

赵之华笑笑。

林阳拉孙俊走了：行了，今天大家都要好好休息。

林阳和孙俊一起到医院见了一下卓玛然后又和孙俊和护士交待了一下就走了。

刚回到旅馆前林阳的手机响。

林阳接通，是孙俊。

孙俊的声音：姐夫，你是不是回旅馆了？

林阳愣住了。

孙俊的声音：一猜就是。

林阳还没开口，手机里孙俊又说：我眼力可以吧？

林阳：好好照顾卓玛。有什么话做完手术再聊。

孙俊哈了一声：看来让我说中了。赵之华很漂亮，她是为你来给卓玛献血的吧？第一眼我看她是天使，现在她是一粒沙。我眼中的一粒沙，你懂的。好了，明天见，不打扰你了。

电话挂断了。

林阳心里压上了一块石头。

第三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