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门子对他的到来有些惊讶，不过他们都认识林府里的这个伴读书童“余小疯”，都有意无意地离他远了点。

余小封跟在他们身后招呼来来往往的客人，忙的不亦乐乎，很快时间就到了晌午。

“快看！县令大人到了！”

忽然间，人群中传来一阵吵闹声，余小封顺着众人的目光往大路一头看去，一队四抬皂幔轿子在一队家丁的簇拥下来到了林府门口，铜锣开道，气势好不热闹。

压轿后，一位浅绿素衣的中年男人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几乎刚一迈步，林家的家主，这位年过八十的老爷子就在一众当家的拥扶下迎了出来。

“劳烦县令大人大驾，真是有失远迎！县丞大人也已经到了，快请！”

林家老爷子三步一请，生怕怠慢了这位县令大人。这位县令倒也温和，和林家老爷子寒暄了两句，就在众人的簇拥下大大方方走进了林府。

“不愧是县令大人，这气势，果然非凡！”

余小封大开了一番眼界，自言自语了一句。门口的百姓更加涌动，对着县令大人的背影指指点点议论个不停。

等了整整一个上午，余小封也没有等到清玄观的道士。吃饭的时候一打听，他这才知道，清玄观的道士在大清早的时候就已经来了。这位最晚到的县令大人，是最后一位大人物！

一整天，余小封都忙着在林府跑前跑后，所以众人给林家老爷子祝寿的场面，他是无缘见到了。

不过到了入夜晚席之后，他趁着偷懒的功夫，终于见到了清玄观里的道士。一打听，他这才明白，原来是清玄观里的慧元真人要开门招收弟子，就连门口等了一整天的普通百姓也在真人的吩咐下全都放进了林府，林府上下一时人满为患。

招收仪式在大堂前的庭院内举行，仪式一开始，宾客将整个庭院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余小封只好在回廊边的假山上找了个高处的位置，这才能看清庭院内的情景。

那位慧元真人一身黑色道袍，端坐在大椅上，灰色长髯一直垂到膝盖。在他左右两边各有两个道童，手拿拂尘静静站立，而在他们一侧不远处，就是林家老爷子和一干家主，包括县令县丞也位在其中。

其中一位道童上前说了一大堆余小封听不懂的话后，慧元真人就开始在人群中挑一些年纪不大的少年，点着他们一一上前，然后开始做一些古怪的测试。

余小封发现这个测试过程一共分为三步，慧元真人的面前放着一碗水和一面镜子，那些少年上前后，他会先扎破那些少年的手指，将他们的血滴一滴进碗里，然后让他们对着镜子照一照，最后在他们身上摸一摸，测试就算完成了。

众人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动作，个个都带着好奇和新鲜的表情。但是一刻钟过去了，慧元真人一共测试了十几个孩子，却没有一个能通过他的测试。

又有一个少年上前，在滴了一滴血到碗里后，慧元真人点了点头，可是当他看向那面镜子的时候，那位少年突然惨叫一声，直接晕倒在地。

一名道童急忙上前掐着他的人中为他顺气，这名被吓破胆的少年这才清醒过来。

“牛娃！你没事吧，可吓死爹了！”

人群中冲上来一名壮实的农夫，抱着少年一脸担心地说道。

“嗯，体质阴阳调和，根基不错。可惜命格犯煞而且胆子太小，不适合修行，测试不及格，你们回去吧！”

慧元真人有些惋惜地看了看少年，摇头叹息着挥了挥手。

“真人，这么多孩子，就没一个合格的，你们清玄观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不能欺骗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围观的人群中，一个嬉皮笑脸的青年吆喝了一声，引起了人群的一片附和。

慧元真人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说道：“所谓太极生阴阳，阴阳生万物。一清一浊，是为阴阳。清者纯正柔和，飘然而上。浊者隐晦深沉，婉转而下。

这世间多有阴秽浊物，破坏阴阳平衡。但人也一样，却又不一样。人者为中，下踏太阴，上顶太阳，却又是阴是阳。所以人可利用世间的阴阳平衡来制衡阴阳。”

慧元真人说了一大通，人群一片安静，就连余小封也眨巴着眼睛看着真人，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真人，我们这些山野村夫听不懂那些门道，能不能说得简单直白些？”

这时，人群中那位精瘦青年再次起哄道。

慧元真人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点着头道：“也罢，这样吧，我给你们演示一番。”

说完，他冲身边的一位道童点了点头。那位道童上前从怀里取出一只小木葫芦，而慧元真人则从袖口里摸出来一张黄色符纸，神色严肃地夹在指尖。

“开！”

慧元真人一声令下，道童立刻揭下了小葫芦的盖子，片刻的安静后，葫芦中忽然飘出来一缕灰烟。

烟雾还没消散，“嗷”的一声兽吼传来，忽然从葫芦口窜出来一只黑色甲虫，足有人脸那么大，磨牙切齿看起来好不狰狞。也不知道它是怎么从拇指大小的葫芦口里钻出来的！

“妈呀，妖怪，快跑啊！”

一声惊呼不知从谁的口中传来，人群立刻变得骚动起来。

巨虫一出现，就盯向了面前名为牛娃的少年，“扑棱”一下就扑腾着虫翼朝他飞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旁默念着什么的慧元真人忽然大喊一声，“疾！”

他指间的黄符忽然亮起一阵微光，“嗖”地一下追上了甲虫贴在了它的身上。

“嗤啦”一声，被贴上黄符的甲虫就像往冰上浇了一壶开水，身上立刻冒起了轻烟，吱吱叫了一阵就直接化为烟雾消失了。

黄符也飘落在地，不过看起来有些旧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用。

道童收起葫芦，然后上前捡起黄符回到了慧元真人身边。

“这只阴虱在地下深处由阴气凝聚成形，在某方小镇祸害百姓，被我收来。所谓阴阳相克，我这张破阴符用上等朱砂所写，又在午时沐阳七日，吸收足够的纯阳之气，最是阴物的克星。

我清玄观专门修行阴阳术法，替天行道降魔除妖，此符就是其一。

虽然本观声名远扬，世人都想入观修行道法，但也要顺天应人，不可强求。大部分孩子没有修道之缘，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慧元真人的一番话让骚动的人群安静了下来。这些平民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道法，刚才阴虱带来的惊恐反而变成了向往，人群开始拥挤着将自己的孩子往慧元真人面前推。

“真人真是神仙下凡，快把我的孩子收了吧！”

“是啊，真人一定要把我的孩子收入清玄观啊！”

……

道童拼命维持着秩序，以免让拥挤的人群打扰了慧元真人的测试仪式。

余小封愣愣地看着这番景象，感觉好玩又新鲜。

慧元真人再次压了压手，将躁动的人群安抚下来，“各位听我说，修道之人向来招收弟子严厉而且名额有限，本观也有本观的规矩。

入我清玄观，就要吃得人间疾苦，受得了枯燥的修行岁月，并担负起平衡阴阳的责任。像我等这样修行之人，操劳一世，往往最后却是亲人分离，甚至不得善终。所以，你们每个人都要想清楚了。”

“我们想清楚了，我儿子一定要修行道法！”

“是啊，真人快开始吧！”

人群中短暂的沉默了一阵，然后就又传来几声呼喊，慧元真人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开始测试仪式。

这一次上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呆呆的小胖子。虽然看起来憨厚老实，但却不怕生，流着鼻涕傻笑着望着慧元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