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班詺命人穿插在金州旅馆及其方圆数十里,城中宾客繁杂,侍卫便衣化成宾客穿插在人群中,便于与监察属长官会面
这时一位自称是“白族商贾”的人进来,身型精干,皮肤亮黄,他身旁只有一个名叫图修的魁梧随从
班詺起身过去行礼招呼,“先生好,请上坐”
“王爷客气”,跟着到了二楼包间
班詺拿起桌上的玉壶给白大人斟酒,梅花香气扑鼻而来,“这是京城最有名的寒梅花,虽是酒,但也无人拿它配肉吃”
白大人看着那壶身,通透底实,朱花倒刻,是一件难得的珍品,“这壶该是西洋进贡的”
“这瓶是小王与舅舅征战归来,王上御赐之物,只因识得一种不常见的吃酒法,才拿来装酒的,先生好眼力啊”
白大人摇摇手,“诶,老了老了,小王爷想查维多尔大人与络妃一事?”
班詺点点头,“前几日宴会上,维多尔要献上称王之礼,班詺觉得不妥,摄政王也请示过,只是王上为哄络妃高兴,应允了骑士团入宫,大人也在宫宴上,都知道的”
“小王爷是让我去查,维多尔为何突然进宫献上络妃?”
“那就有劳白大人了!”
“好说,我让手下人查一查,一有情况便叫人到您府上告知”,说完,将酒一饮而尽,便起身走了
杜滨有开门进来,“王爷,抓到一个店小二在旁偷听”
小二突然跪下连连磕头解释道,“小的什么都没听到!小的什么都没听到!”
班詺看着这店小二畏手畏脚,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喝下一口茶,冷冷一句,“杀了”
才出了门口,白大人马上对图修说道,“班詺,难得一见的英才啊”
“图修不懂,先生为何说他是英才,却又摇头?”
他看向天空,思量片刻,“我在宴会上见了他和穿庭府那家的小姐一同去了暖泉宫方向,只怕有了她,朝班门第将不复存在”
“先生是说,小王爷会因为一个非中原女子毁掉朝班门第?那朝廷.....”
“这女子不足以撼动朝廷”
“可班詺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今时不同往日了”
白大人不再说话,只是细细数着马蹄声,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
班詺走上观亭台,他左臂枕着头躺在罗汉塌上,右手持剑在空中比划,不知过了多久,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月白风清,夜近子时,观亭台的灯也未灭,一个窈窕倩影混进了朝班府邸
班詺朦胧之中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脚步轻盈,他起身拿起剑躲在屏风后面,凭着微弱灯光的映衬,一个侍女披着一件翠云织锦羽缎篷,端着酒杯盘子上来
将酒杯放在案上,班詺一个箭步上去,剑抵着她的脖子,“谁允许你上来的?滚”
他见此人不作声,便一剑将胸前锦篷的绳结隔断,锦篷漂浮落地
可没想到里还有一件,那件质感很好的雪白银丝云襟袍,是那天他给她披上的,上头精心镶了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鸽血玉石
“谢王爷,青棠还觉得两件穿着热呢”
这声音真是让他完全放下了戒备,将剑仍在案上,“姑娘是如何进来的?”
“如王爷到穿庭府里轻而易举,或许王爷应该问,青棠是怎么拿到你们家的侍女服的”,她毫不客气地坐在罗汉塌上,脱下了云襟袍,露出那身稍微有点短的侍女服,脚踝也露了出来
班詺不好意思地将她的锦篷捡起来,小心翼翼除去灰尘,“本王没想到是你”
“怎么个没想到法?”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看得他害羞
他将斗篷搭在龙门架上,“你衣服也破了,明日给你量一套全新的”
“还有...衣服”
青棠身上的衣服是趁着别人睡觉时偷来的,看样子还短了几寸
“这都是你们家长得最高的侍女衣服了,还是短了点”
“府中从不用身高高于5尺的侍女,你偷的是仲户史女儿芒星的,5尺4寸,算是朝班府众女子中身高拔尖的,且她从小性子急躁又天真,说穿着长袍不方便,还要时常拘着,就用上好面料照着侍女服赶制了”
她才知这不是侍女的衣服,且大半夜进了朝班府表小姐的闺房,偷走了人家的衣服,若是个男的,又会是一件风流之事
深觉不好意思,抬头见一把瑶琴便走过去,看样子这琴无人弹奏,却无落灰,木质细腻,音色优美,刚弹起一个音色
班詺上前阻止她,“不可在此出声”
她转身时,已在他跟前,离她近的地方,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都急促
“姑娘恕罪,班詺并非有意如此”,他退后几步,双手抱拳鞠躬道歉
“王爷今晚酒不够,又变成老古董了”,青棠翻了白眼道
“你喜欢这琴?”
“是啊,青棠带王爷去个地方?”
班詺点点头,青棠飞身一跃而下,他又扶着栏沿看下去,心想着,如此高的地方,她怎敢轻易向下跳去
刚想完,青棠从屋沿边探出个头来,“王爷的轻功不过如此嘛”
两人在京城各个大小房顶上,踏着砖瓦向王城而去
脚步停在王朝的一角,人烟稀少
面前这座宫殿内无人值守,仅有的工亲卫都守在宫墙外,匾额上写着:光鼎
“王爷看里头”
他趴着窗户边看,里头尽数是些落了灰尘的乐器,其中有一把琴和班詺手头的瑶琴模样一模一样
“这是赝品”,青棠指着里头的琴
“姑娘如何得知?”
两人推门进去,一口气吹开琴上落的灰,露出了精美的刻纹,“王爷可仔细看过,古渡瑶琴的花纹独特,是因取材时木材上有些裂痕,于是古渡才利用裂痕走势在旁边刻了花枝,不拿出来弹奏,就是因为王上自己也知道,此琴是赝品,但若是如今再将献琴之人找出来,赐他个欺君之罪,也会让世人贻笑大方的”
班詺借着月色,看着身边的青棠,一切光都黯然失色
“不可让外人知道”,他义正言辞地教导她
青棠听了,凑近他面前,“那王爷不是外人?”
“本王....本王是一等命臣”,为了表示自己并不紧张,他咳了两声
“王爷可有心上人”
“姑娘可有心上人?”
不知何时,青棠手上拿着一块墨玉,与班詺腰间那块随身携带的墨玉一模一样,她问道,“王爷可能说说这块墨玉的来历?”
他想上前抢回来,奈何青棠的身手非凡
“不过是王城里匠人所制”
青棠不信,“王爷要说是郡县上的匠人所制青棠还能相信一二”
他思虑片刻道,“是亡母的遗物,现在姑娘可以还给我了吧?”
“青棠不是有意要提及王爷的伤心事......”
“无妨,户长史在外打仗,便将我送入王城学习,我生母死后的第三年才有人将此事告知于我,对于母亲的死因,我一直在查,我不知她犯了何事,就连朝班府陵园里都没有她的墓碑,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户长史回朝之后,便把我过继给了大夫人。我不知她是否值得信任,但女人为了的得到夫君的宠爱,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看班詺有些暗自神伤,或许是有人发现了班詺生母的身份,将她杀了,也或许就是班苏所为,不然堂堂王爷怎会连生母的死因都查不出?
她转移话题道,“王爷可对饶将军之女动过心?”
班詺才开朗起来,“自是没有动过心,别的女子都对情爱一事闭口不提,怎么姑娘却乐于提起此事?”
“不过是见到那日观翠楼一景,想着饶小姐如此深爱王爷,王爷却未曾对她动过心......”
“不过是不想随意与人凑合,她背后的权势是他的事,与我无干”
尽是打闹一番
转眼至府门前,两人跃上房顶,来到亭台上,月色姣好
她抱起侍女服,“该归还人家的衣服了,下次还找她借”,披上自己的锦篷里去
两人告别后,剩他在塌前看着背影思量一番,起身去叫醒在门口睡着的杜滨,“你且去查‘呈江穿堂府’的底细”
穿庭府与祖太金来往密切,以班詺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他必会将一切往事翻出来查个遍,还会查到祖太金头上,他自然不能陷祖太金于不义
早间,朝班府各户史携妻女向户长史请安过后,班詺转眼见到仲芒星
“今日请安又迟到了!哪里像户史的女儿”
“哥!请安都来这里抓我!”
“无事,衣服有点短,以后做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