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用汤匙舀着碗中的鱼汤味班碲夫服下,班碲夫拉着她的手道,“娘母,为何父亲两月都不曾回府?”
“你父亲在朝中有事要忙,来不及回府的,喝完这些汤,让枣儿带你去玩”
放下碗筷,朝饶顺雨的偏殿走去,里头的空气过于干燥,饶顺雨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望着窗外
没了班铭,她难得能与青棠和和气气地说上几句话,“我儿子最近可好?”
“好得很,盼着你这个当妈的能去看看他”
“不必去看了,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有你在,班铭怎么都会多看他一眼”,又对侍女道,“去把将军拿来的茶给她泡上”
侍女为青棠奉上刚泡好的新茶
“我不爱喝茶,你都拿去”
青棠看着她将瓜子皮吐在地上的样子,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便在心里默默笑着,“你只顾着爱班铭,却不知如何爱,我听说大臣们为了申亲王侯让贤留下的烂摊子,连续四日都在宣政殿中争吵不休,连睡觉都是原地就寝”
她嗤笑道,“那又如何?关我何事?”
“是提醒你,要表现便趁着现在,朝班府一品夫人应趁着现在入王城,在宣政殿外与大人共进退,送茶也好,送衣物也好,总归有得送的”
她对青棠的建议嗤之以鼻,“御膳房怕是不会让他们饿着,我送进去他万一不吃,岂不是尴尬”
“所谓心意,只要你送,吃不吃是他的事情”
饶顺雨拍着桌子叫板道,“你这是在帮我还是在让我丢脸?班铭是何品性我不知道?届时我在王城丢尽颜面......”
“哈哈哈哈哈哈”,青棠大笑道,“你不想想,户长史封坐旁坐着的是谁?!是饶老将军,四下无主之时正是大臣扳倒班铭的最佳时期,他若是敢在老将军面前摆脸色,这个户长史他还做不做?”
“好,听你一次”,她招呼侍女道,“让膳房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入王城”
青棠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如今班铭在朝中不好自处,正给了她向班苏报仇的机会
回到自己殿中,枣儿将一封书信递上,“夫人,侍卫说这是王城送来的”
“王城送来的?”
“对,夫人看看里头说的什么”
青棠打开信件默读,抬头便道,“是太后娘娘,速速备马!”
......
“政权,国家,怎能落入女人手中?!”
鹿环公即便被削弱两层职权,但依然改不掉快意直言的毛病,“泰骁帝驾崩后,便是祖太金娘娘掌权,怎么就不能是女人了?”
有人回道,“娘娘乃将门之女,但如今王太后虽端庄娴淑深得先帝喜爱,始终不能担当大任,毫无可比可言,且右相深陷申亲王侯遇刺一案在禁足当中,一夜之间空出了最重要的位置,难道说左公要来填这项空缺吗?”
她看到这些大臣居然学着自己仗势欺人,心里是一点也忍不了,大踏步上前就要扇那人的嘴巴子,旁边人拉住她道,“左公息怒左公息怒”
班铭坐在封坐上注视着王座,如今的王座谁都想占为己有,对面东苍琅的封坐上也空空荡荡
“户长史大人,既然太子年幼尚无法登基,王命不可违,王太后便替太子垂帘听政,再举荐一位大臣佐政”
班铭道,“右相只是禁足,并未被废黜”
“大人,右相还不知何时解禁,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朝班府应当按照国法择出可以佐政之人!”
贺太后身着丧服至宣政殿前,如今的她看似势不可挡,实则早已拿捏清楚,那些大臣在宣政殿内吵个不绝看似是为了国家利益,实则是不满女子踩到自己头上
宣政殿外,康河行礼道,“臣参见王太后!”
“里头如何了?还吵着?”
康河听着里头络绎不绝的声音,“回禀王太后,四日了,大人们连睡觉都直接寝在地上,户长史大人为此更是滴水未进”
“哀家进去看看就是”
殿外传来声音,“太后娘娘驾到!”
贺太后扬着头从众大臣的眼中走过,她的目标是王座后的太后封椅,拂袖坐下,神态自若,“听说众爱卿对哀家有意见?”
“臣等,不敢!只是君王与佐政大臣一事,容不得怠慢”
她撇了班铭一眼,“户长史大人”
“臣在!”
“既然申亲王侯让贤时说了由哀家替太子听政,怎么选举佐证大臣一事,大人也不派人禀告,关上宣政殿大门独自忙得热火朝天?这合规矩吗?”
班铭有些被惊住,贺太后何时变得如此强硬了?于是急忙跪下道,“是臣疏忽了”
“不是你疏忽了,是你与申亲王交往过密,连着王城也都太抬举你了!”
“臣请罚”
她并未纠结着一件事情不罢休,反倒是问起来,“众爱卿吵了这几日,可有结果?”
“回禀太后娘娘,臣请奏”,班铭立马答言
“说”
“班铭以为,我朝已有摄政王一职属右相东苍琅,不宜再提拔”
贺太后道,“其他人呢?”
一人站出来道,“回禀娘娘,右相如今尚在禁足之中,前户长史大人班苏忠勇仁义,多年位居户长史一职从未出错,臣举荐班苏为佐政大臣!”
班铭听到这句话吓得失措,便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那人
又一人道,“太子尚且年幼不宜登基,娘娘膝下还有长子淮亲王,足了年岁,且果敢无畏,常年参与众臣听政议政,臣恳请娘娘,由长子淮亲王代太子称王”
此话一出,宣政殿内一片哗然,有人觉得此话在理,有人觉得此话无度,一时间连贺后都难以控制局面
在位的十多位老臣齐齐发声,“臣,恳请娘娘恩准!”
对啊!必须要太后恩准方能奏效,这使得班铭眼前一亮,如今只有快速解除东苍琅的禁足才能阻止贺太后应允班苏上位
“众爱卿且都回各自府上换上干净衣服,哀家对此定会慎重考虑”
“恭送太后娘娘”
......
宫女附耳对贺太后道,“娘娘,青夫人到了”
“快让她进来!”
青棠见到贺太后第一面便跪下磕头道,“臣妾青棠叩见贺太后娘娘”
“快别行礼了!拿出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出来,不然我俩没得谈的!”
她笑道,“娘娘急召青棠所谓何事?”
贺太后招招手让宫女退下,“青棠,今日那些前朝老臣们皆举荐班苏为佐政大臣”
青棠惊讶得道不出一字一句,不由得眉头紧皱,若真是为了国家利益,班苏的确是不二之选,问题是,如此一来,要报仇便难上加难了,“娘娘,班铭是户长史,好不容易脱离了自己父亲的掌控,如今班苏又被人挖出来与自己抗衡,迄今为止还从未有过如此先例”
“如今能与我说几句心里话的只有你了,我也不过是个出生在乡下的女子,失宠后又复宠,收了个比自己大出几岁的儿子不说,突然就当上了摄政太后,那些大臣给我施压,你说我找谁说理去?”
青棠笑道,“找祖太金娘娘,我不信祖太金娘娘的名头还镇不住这群人”
“青棠”,她拉着青棠的手道,“找过了,娘娘回了我一句:万事开头难,你才是太后,不能靠我,你要自己独当一面”
两人静默,心头知道祖太金大限降至,谁也不能为此露出真正的惋惜,为君为臣,忠孝自无法两全
“青棠?在想什么?”
“在想,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始终如一的东西?”
贺太后摇头道,“连江山都会变,更何况权利这种能促使人产生欲望的东西,人性归根结底还是永不会满足的深渊”
“那......太后会允吗?”
“若是你,你会允吗?”
青棠知道贺太后身居高位,但对于朝政使中没有建树,只好故作中立道,“若是天子,必定会允;若是青棠......”
“便不会允?”
“不,青棠也会允”
翊政渊跌倒后哭声传来,不由得让青棠想起小海棠,女儿学习识字的时候自己却不在身边陪伴,任何做母亲的都会觉得十分亏欠
贺太后问道,“听说大夫人的儿子十分聪慧,可有此事?”
“不瞒娘娘说,碲夫是个奇才,别的孩子还在襁褓之中,他却懂事得犹如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有时小海棠不听话遭我怪罪,他便懂得护着小海棠和我讲道理,见了他,根本不忍心责骂半句”
“如此说来,果真是奇才!”贺太后八卦道,“不过你可得注意着小海棠,我听说她在王城学府宫中把法属长官的小孙子给打了,先生说她,她还说:我不但要打他!我还要上房揭瓦!不知她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宫女推门进来,“禀告娘娘,陵郡侯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