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几只栖息在屋檐下的乌鸦发出几声嘶哑的鸣叫。而在屋内,眉头都白了的义净大师正与崇恩寺现任主持义竜相对而坐。
“师兄,呼罗珊以回教立国。如今又规复碎叶,我佛门净土,恐不得安宁啊!”,义竜皱着眉头说道。从前喀喇汗国统治时期,碎叶之地就以回教为尊。
佛教、拜火教、景教等,都备受打压。后来好不容易捱到了大辽的统治,回教才失去独尊之位。所以对好不容易有所景气的佛教来说,呼罗珊统治碎叶意味着佛门面临生死存亡的威胁。
义净闻言,眼睛都没睁开道:“佛门有云,一切自有定数。纵观西域近百年,自唐王朝覆灭,西域历代汗王都以武治国,视百姓为刍狗。吐蕃、葛逻禄、回鹤、土克曼等异族,全无文治之心。西迁的契丹大辽,也只不过学了些汉人的皮毛。只有呼罗珊,隐有德宗西迁初始,厚待各族,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风范。”。
虽然义净隐退了很久,但他的耳朵不聋,眼睛不瞎。所以对外界的消息,并不是一无所知。
义竜也深知师兄的厉害,出声道:“师兄所言大善!近来上佛寺还原的香客,多有祝祷呼罗珊国主身体康健,国运昌隆之语。显然李国主体恤民情,厚待百姓之言,并非妄语。只是国主非佛子,于我佛门而言,实乃祸福难料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衲已请国主来了,不日便到。”,义净缓缓睁开松弛的眼皮,胸有成竹的说道。
转眼到了次日,数辆雪橇车缓缓停在山脚。李承绩瞧着山头的寺庙,感叹道:“这城里一眼就能瞧见的地界,不成想走起来如此偏远。一晚上的功夫,全在赶路了。”。
也是积雪太厚,又加上夜里,极易迷路。所以整个车队都放慢行速,不敢走得太快。
随行的耶律崇德来到李承绩身旁,候着身子道:“崇恩寺建寺百年,历经数朝而不毁,多半受益于这风水妙地。”
李承绩也看出来了!这崇恩寺所在,乃是易守难攻之地。山头不算陡,还有大片平地。并听耶律崇德介绍,这山头还有一处热泉。常年都有温水,辽国宗室亲贵,就没少来这里沐浴佛恩。
另外还有不少暗井,寺庙里的和尚开垦些田地,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李承绩领着人从仅有的山道上去。路上积雪颇深,走在上面,颇为费力。这么耗费了近一个时辰,他们才来到山门前。
龙飞凤舞的“崇恩寺”三字,透着一股佛门独有的淡薄宁静之气。整座崇恩寺的建筑式样,也多仿造汉式。斗拱飞檐,构成殿宇的主体。但雕梁画柱的彩绘,却更加明丽深重一些。却是借鉴了吐蕃僧人的画法,带有几许胡风。
李承绩来的赶巧!山门大开,两三个小沙弥正在清扫门前的积雪。看到李承绩等人来了,都有些惊惧。毕竟李承绩的护卫们个个都带有兵器,且出身行伍,一身血气是与修行中人截然不同的。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前来还愿?”,一个小沙弥瞧了瞧李承绩和耶律崇德,最后还是来到耶律崇德跟前,出声问道。
显然这小沙弥也是见多识广,所以看出这伙人谁主谁仆。只是他也不曾料到,年纪尚轻的李承绩,才是这伙人中的主事人。
不过李承绩也不想暴露身份,所以在耶律崇德准备向李承绩请示时,李承绩咳嗽了两声。
领会到意思,耶律崇德也道了声佛号,应声道:“阿弥陀佛,我等前来一来为了还愿,二来,也想求见义净法师。”。
“你们要见义净法师?”,小沙弥语气提高了一些,接着道:“那请问施主可姓李?”。
这倒让耶律崇德愣住了,不好接话。
“我就是李施主!你们义净法师既然猜到我会来,就烦请通传一声吧。”,李承绩走到小沙弥跟前道。
听到这话,小沙弥也没耽搁。立即冲进门内,赶着通传去了。
这么过了些许,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就见主持义竜领着庙里的和尚都冲出来了。
“贫僧义竜,拜见国主!”,义竜行佛礼道。其它僧侣也都出言,面上做得还算恭敬。
瞧见李承绩疑惑的目光,耶律崇德说话道:“义净法师何在?”。他见过义净,所以一眼就看出这群人中没有李承绩要见的人。
义竜听着,心里有些愁苦。因为师兄特意嘱咐,要让李承绩去见他。因此他们来迎驾时,义净还待在佛室内。
这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义竜只能托词道:“义净师兄年事已高,身体多有不便。如今只能待在佛室”。
“放肆!国主身份尊贵,岂有屈尊之理。”,耶律崇德呵斥道。这时候维持李承绩的颜面,是做臣子表忠心的最好方式。
“国主恕罪!”,义竜带着一干和尚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
李承绩倒是对传说中的义净法师更多了几分兴趣,应声道:“既然法师行动不便,那我亲自去寻他吧。正巧有些佛理,也想他解释一二。”。
“国主!”,八剌黑领着护卫跟上前,出声道。
“佛门不易动兵戈,你就别带他们进去了。”。李承绩说完就进了门内,八剌黑随即点了三个护卫,与耶律崇德一起跟了进去。
在门外还不觉得什么,进了内里,才发现另有一番乾坤。楼阁勾连,波斯地毯铺就了每一处殿宇的地面。绣着金丝大鹏鸟的佛龛精致又带着几分神韵,不得不感叹崇恩寺的底蕴。
佛寺里还种了梅花、菊花等不畏寒冬的异花,枝丫上虽裹着一层薄血,但依然开得娇艳。
李承绩弯弯绕绕的转了不少地方,才来到崇恩寺的主楼明光塔。这是崇恩寺最高的建筑,在碎叶城乃至碎叶方圆百里,都能看到这座塔楼。
依托身后的万重雪山,更显庄严与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