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么办?这李安疆掺和进来,咱们计划不就泡汤了?”一个戴着面纱女人在林中出现,轻轻站在那男人的身后。一袭白衣,没了仙气飘然之感,只觉犹如夜行鬼魅,阴森可怖。
近看,那女人的眉眼赫然是何玉的模样。
“没关系,李安疆也是个刺头,说不定以后就是一块拦路石。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他给除了,一箭双雕岂不美哉?”男人勾着唇,夜色下竟有些魅惑。
“听说过宋百步吗?”男人放走手中的信鸽,问着何玉。
“百步穿杨宋宋子限?”
“是他,不需要眼睛瞄准就能射中目标的神射手。”
“……江黛她……必须得死吗?”何玉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有些犹豫到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她多有偏袒江黛,眼前这男人不是看不出来,但他没有挑破。
那次江黛火烧蓝府来找她时,二人放下围帘谈了一会后他就派人来问过她,江黛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明明知道,如果直接跟他说了之后,江黛就能完蛋,江府肯定也将陷落,她接近江黛的目的也就完成了,但是她还是替江黛隐瞒了。
还有那次在商街,付家小姐被杀害。他是让她把江黛带到现场的,但是鬼使神差的,她还是突然找了由头把江黛支走了。
她是舍不得,像江黛说的,你万一入戏了怎么办?她现在好像入戏了怎么办。在江黛毫不犹豫给她挡刀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好像就不那么坚定了。
就像今天这出戏,应该是很早之前就能上演的。可是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袒护,江黛都躲过一劫。
但是何玉自己知道,再怎么拖延这一天都是要来临的,她不是什么这么容易心软的人。穿越过来她总不能拿着大女主的剧本却拘泥于这等小事吧,那还不如穿个种田文去好好种田,安心养生呢。
她也不期望着江黛能因为她多次的心软而感谢她,反正她一开始就是有预谋接近她的。
只是到了最后,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能留下江黛一命。
“我们要的不是他们的命,是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不是我们的人的命。但是,如果你不想,我也可以留她一命。她也不是那么重要,翻不出什么水花。”
“好,那我们说好了。殿下到时候一定要,放江黛一条生路。”何玉对上男人的眼,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让她活着可以啊,但是不能给她自由。坐一辈子的牢她也愿意吗?”
“活着就好了,只要还活着就好了。”何玉不管江黛以后是在哪,做什么,只要能留住她一命,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内心了。
“何玉,当初你找上我的时候可是说自己冷漠无情绝对不会入戏的,怎么现在却妇人之仁了?”那男人虽然答应了何玉的情书但对于何玉过多的感情他还是有些不满。
成大事者,怎可有牵绊?感情这种鸡肋,不要它又能怎样?
“因为我也是只是个普通凡人啊。”何玉转开了目光,不敢看他探究的眼神。
“江饶那边的事办好了?”男人没有再深究江黛的事,又回归正题。今晚的可是人们闻所未闻,能一下颠覆朝野的大事。
“君已入瓮,随时可以行动。”
“重金请你来,不会像那群废物一样失手吧?宋先生?”
黑暗中,什么东西迅速闪过,树枝颤颤巍巍,再一会就恢复了平静。
“老爷?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在府中等着吗?”王熙敏看到江饶出现在前方疾驰而来的马车上时,惊呼出声。
“什么?不是赵凌说这边得手了,但他去解决歹徒,让我来接你们的吗的吗?”江饶看到三人脸上震惊和疑惑的表情自己也愣住了。
但不过多时他就反应过来,拳头一下锤在了大腿上。
“完了,中计了。”
“姨父,是谁通知你来的?”赵凌沉住气,说不定是李安疆给江饶传的消息呢?凡事也别往那么悲观上去想嘛。
“不知道,一支箭带着信直接钉在府门口,管家拿给我看的。”江饶把王熙敏二人拉上了马车,准备赶紧回去。
“不是说让你留在府里哪都别去吗?我们怎么会让你出来接呢?你老糊涂了啊。”王熙敏刚刚因为救出了江黛而宽慰欢愉,江饶的出现一下把她的心又拽到了谷底。
他们这样就成了对方瓮中的鳖,随他们宰割了。
“我也没来得及多想,真是老糊涂了,这样的把戏都上当了。我只想你们得手了,那我出现也没什么了,谁能想那信是假的呢?哎呀,真是,老糊涂,老糊涂了啊!”江饶越说越后悔,使劲地拍着自己的脑袋。
“姨父现在也别太着急,对方这一步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呢。我们见招拆招就是了。”
“凌儿说的对啊,我们可千万别自己先乱了阵脚。”王熙瑞拍了拍王熙敏的手,宽慰着她。虽然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次恐怕是躲不过了。
“将军小心!”一支箭,带着罡风穿破茫茫黑暗一下子出现在李安疆面前。江黛感觉到了箭从耳边穿过的风,几缕发丝随着风飘动着。她想也没想就喊出了声,身体也下意识地往李安疆那边靠近。
“这箭……对方有点来头。”李安疆闪过身,箭尖划过他的衣摆深深地插在了地上。
“躲过一支还想躲过第二支吗?”宋子限坐在远处的树梢上,闭上了眼将第二支箭搭上了弓。
若说要射中这李安疆恐怕是有点难度,但旁边这丫头比李安疆好对付的多。那不如……
宋子限笑了笑,侧着耳,仔细地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万籁声中一个呼吸带动着四周空气轻微流动。就是她了。
宋子限直接拉满了弓,一箭带着洞破天际的力量离弦而去。
“唔……”李安疆闷哼了一声,他一只手把江黛拉了过来,自己却来不及躲闪,任那支箭地射进了他的肩膀。
“将军?没事吧?”江黛根本不知道那支箭是从何处射来,只听见箭穿破皮肉的声音。关键是,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星星点点,温热而又刺痛,很少但也足够心惊。
“没事,一支箭罢了。”李安疆的语气还是很冷静,但额头冒出的冷汗还是说明了实情。
这箭上有毒,这是李安疆早就想到了的。但是他没想到这毒发作这么快,像是要在顷刻间要了他命。
“现在要说对不起了,没能送你回家。”李安疆借着月光看到了江黛脸上的血点,赶紧用袖子在江黛脸上胡乱抹着。“这血有毒,还有什么地方被溅到了吗?”
这是认识李安疆这不长的时间里,江黛第一次听到他有些慌张的语气。李安疆的袖子在她的脸上揉搓着,不知为何,江黛突然感觉到酸楚。
他那声对不起应该是她对他说的,她就不该答应那什么合作。什么啊,不如就让他把她告去官府。她死了就死了,被关就被关,好歹不用连累他。现在可好,平白无故搭上他一条命,干什么啊?何玉不是说话本里头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吗?怎么他就说对不起了呢?怎么就不能送她回家了呢?
“不要对不起,不要……”江黛抓住了李安疆的手,眼泪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滑了下来。“将军,你不是还有大事要做吗?我们的合作还没进行下去呢,你让我查的付衢和我还没查,你别说对不起啊。”江黛越说眼泪越控制不住地往下落,眼前一片模糊,只剩下一个慢慢倒下的人影。
“走,将军。我带你去看郎中,一支箭嘛,将军身经百战怎么能因为一支箭倒下呢?”江黛抓着李安疆,被慢慢倒下的李安疆拉倒在地上,她拽着李安疆没有受伤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
“这是剧毒,没用了。你要小心何玉,我的大事,就算是遗憾了吧……这下要说永别了,小纵火犯。”李安疆努力笑了一下,他其实也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冷面,他也很喜欢嬉笑打闹,只是那都是从前了。
他这一死,江黛又该怎么办呢?这城西她怕也是出不去了吧。要是早点遇见她就好了,也不知道赵凌来不来得及赶回来。
永别了。
“哭够了吧。看来你跟李安疆的关系确实不一般啊,他死你哭那么伤心干嘛?”宋子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江黛有些疑惑。
李安疆一个常年征战在外的将军,这次好不容易回趟京城,也就待了个把个月,怎么就和这江家小姐扯上关系了。
不过他也没必要问这回事,他也就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只不过好奇心这东西谁都有的嘛。毕竟他还和李安疆有点渊源,也算是相识一场,亲手杀了他也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
“到底是谁?害一个江府不够,还要带上他?一个将军死了,就不怕皇上追究吗?”江黛缓缓站起来,抹掉了眼泪看着眼前的人低声吼着。
“他不死,怎么把你们江府一网打尽?”宋子限没有管江黛的怒火,直接上前拖走了李安疆。
“你干什么,你别动他!”江黛看宋子限竟然直接拖着李安疆走立马拿了李安疆的佩剑去砍宋子限的手。
“哟,小小丫头,脾气到不小。”宋子限躲开了那一剑。笑嘻嘻地看着紧紧握着剑的江黛。
“别挣扎了,就算你能逃走,逃到天涯海角。你忍心看你父母哥哥惨死,你一个人苟活?”宋子限直接一拳把江黛的胳膊打麻,那剑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什么意思?”江黛还是没明白,眼前这人杀了李安疆却迟迟没有动她,为什么?赵凌不是带着母亲他们走了吗?怎么会惨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她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无力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意思?就是啊,李安疆一死,你们的谋反的罪名就板上钉钉了。我跟李安疆算是有点交情,就告诉你吧,好让你死个明白。”宋子限弯腰捡起那剑把它扔到了一边。
“李安疆死了,知道怎么死的吗?”
“你杀的。”江黛狠狠瞪着他,那眼神像是要活活剜死他。
“不,是赵凌杀的。然后呢,三司会从你们江府找到你们同兵部侍郎付衢和谋反的罪证,没想到吧。最后刑部会上报皇上,诛江氏九族。”
“随便造的假罪证便能定罪吗?你道三司与刑部是吃白饭的?”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虎符喔,而且今晚城西会发现江饶使用带领一万士兵,准备攻城。总之,这谋反罪和欺君罪,江饶一个都跑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就一定要这样?父亲是有哪里对不起那人吗?他就非要置父亲于死地?”江黛听完犹如天雷轰顶,一块巨石压在了她的心上,又有一双手死死的扼住她的咽喉,告诉她:不要挣扎,你们没有力气反抗的。
“他弄死了不少人了,不差江府这几个。他身边那姑娘也是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哦,你们被他们害了,一点都不冤。”
宋子限说完之后,又准备拖走李安疆,这次江黛没有再拦了。
“你也别管他们怎么制造罪证证明李安疆是赵凌杀的,总之一切都能给你安排好。乖乖等着坐牢吧。不过我听他们的意思,之前那些没破的案,说不定都会推到江府身上。姑娘要做好被万人唾骂的准备哦。”宋子限看着脸色惨白,唇色发黑的李安疆,到底还是心软了一下。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给他裹住了上身,死者为大,给些体面吧。
“姑娘你呢,现在回去也好,在这等着也好。反正明天一早会有人来抓你的,你父母他们估计已经被抓了吧。我想着你直接去自首也好啊,还能多跟父母们团聚团聚,免的从此孤苦伶仃。”
宋子限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江黛站在原地,不知该去哪里。
一切都好像是梦,李安疆死了,父亲他们也要被扣上不知多少的罪名,自己之前做的那些像是一场笑话。什么抓住蓝檀宥的罪证江府就能多条活路,从一开始她就小看了对方的身份。
能有这么大手笔的只能是那两位皇子了,至于太子是没有这个心思和能力的。
昨天不还在同何玉吃饭聊天呢吗?那片银杏叶还没有给何玉呢,怎么她就要死了?
没关系啊将军,或许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江黛看着地上散落的血迹,苦笑着,往树林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