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漓一晚上都没睡好,梦中一直都在被人追杀,她不停地跑,却和追杀她的人越来越近。她被一块石头绊倒,转过头时,一把血淋淋的刀朝她劈下来,就在这时候,她吓醒了。
“还好是个梦。”薛紫漓惊魂未定地想,她翻了个身,被子一拉,又睡了过去,等到她醒来时,快到中午了。昨天在拼彩馆子尝了一种牛肉味的饺子,味道很好,今天她想去尝试那里的八爪仙,说是延年益寿的大补,招牌的噱头而已,薛紫漓并非真的在乎。
食客一落座,小二哥就眼疾手快地摆上了茶壶。要想生意旺,服务少不了。薛紫漓捡了个干净的桌子吃了一顿,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个怪模怪样的人,与她凑了一桌。薛紫漓瞅了一眼四周,还有两桌的空位,这人为何非要与她坐一桌呢?薛紫漓吃着自己的东西,没有多想,那人先她一步吃完,用手背擦掉嘴上的汤汁,接着又在衣服上蹭刮两下,将手擦干净。见薛紫漓还没吃完,凑到她面前说:“姑娘,帮我付个钱,我饶你一命。”
薛紫漓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够无坚不摧了,想不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个人比她更厚颜无耻。难得碰上知音,又刚好不差钱,薛紫漓点点头:“兄台慢走,这顿我请你了。”
男人耸耸鼻尖,呵呵地乐了:“有点意思。”男人走出几步远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埋头吃饭的薛紫漓,嘴边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莫测,就像小丑突然换上了真实的面具。
张炳向门口张望多时,终于将薛紫漓盼了过来,从里屋取出一块烧饼之后,他有些佯装镇定的忐忑,薛紫漓付他钱,被他婉拒了。
“老板,你是嫌钱少?”薛紫漓边说边从衣服里捞出钱袋子,张炳心虚笑道:“姑娘误会了,我不是嫌你给的钱少,只是我们这里有个规矩,做头回生意的顾客,是不要钱的。”张炳一想到,薛紫漓有可能因为自己搭上一条命,就有点惶惶不安,又有点愧疚。
薛紫漓顿时明白:“哦,是这样啊?如此,就多谢老板了。”
“姑娘客气了,欢迎姑娘常来光顾小店,我们家的其他烧饼也是很好吃的。”
“事成之后,我就在你这买上一百个烧饼,当作谢礼。”
张炳心里突然沉上一块石头,都说人死前的话容易变成执念,这姑娘万一遭遇不测,不会还惦记着在她这买烧饼吧!张炳身后有一百根汗毛竖起,见薛紫漓要走,赶紧挽留:“姑娘留步。”
“老板还有什么事吗?”
“你请稍等,在那边坐一会,我还有东西要给你。”张炳慌慌忙忙地从后面叫上了两个伙计,各种口味的烧饼一共打包了一百个。
“姑娘,这是一百个烧饼,你拿走,钱我就不要了,只要你日后别来找我就行了。”一百个烧饼装在两个篮子里,看起来有些夸张。
这么多免费的烧饼摆在眼前,不心动是不可能的,薛紫漓对张炳异常的举动和不安的神情选择视而不见,她看的出,张炳今日有些不正常,但她不想费那个脑子去深究,她有时候觉得人类活得很累,被“财”“名”拖累一生,死前还诸多遗憾,人类似乎天生就有让自己不快乐的天赋。
“那就多谢老板了!”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不就是。薛紫漓左手一篮,右手一篮,开开心心地走了出去。路上遇上一些乞丐户,一人五六个全分了。从张记烧饼店出来后,她的一举一动就全落在隐藏在暗处的三军眼里,然后又传到宣王府某位的耳朵里。
薛紫漓掰开烧饼,三张字条暴露出来。前两张基本都是一些不值钱的身世家底还有宣王感人的英雄事迹,不太重要,薛紫漓丢在了一边,第三张就有点意思了。
宣王喜欢药花,每个月必有一次会去药香园赏花,三日前刚去过。那这个月应该就不会再去了。
宣王喜欢穿白色衣服的女子,最好是衣服上带着一朵芍药花。路过一家衣铺,薛紫漓订下好几件这样的衣服。
宣王是个雅人,喜欢在西栏湖庭泛舟,听小女的琴弦之音。小女是谁?他有相好的了?
宣王名声誉外,受民众喜爱,外出时,时常面具挡脸。面具?薛紫漓想起那晚遇到的三个男人,都戴了面具,连他们的手下也是。
宣王表面洁身自好,实则风流成性,喜欢去女子多的地方。薛紫漓忆起当日看到的那张脸,风流成性四个字好像和他不沾边,如果一个人内外反差大,多半是个变态啊!
宣王位居高位,手段不比一般人,得罪过他的人常常都莫明消失,有人猜测,这些人都被宣王所杀,甚至还有人发现过尸体。可能是手上血腥太重,宣王经常会去隐灵寺拜佛,但每次行踪隐秘,几乎无人发现踪迹。薛紫漓喝了口水压住心里的波涛起伏,她“看上”的究竟是什么人,难怪薛立不肯让她以身冒险,想不到宣王顶着一张人脸,做的却是禽兽事。
下面的内容,薛紫漓没有心情细看,扫了一眼,就将纸条紧紧地塞到了袖子里。她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不就是一个人类吗?没什么可怕的。不怕不怕,我一点儿都不怕。薛紫漓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床上的感觉唤醒她的瞌睡虫。过了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王爷,宫里的樱河公主差人来信,想请您明日去西栏湖庭划船。”管宣王府内务的刘仁安说。
“刘管事,以后和她有关的事情,不必再向我呈报。如何回拒,你自己看着办。”纸条上的内容,张炳复了一份交给顾灵烨,只要薛紫漓脑子正常,不难猜出这几日她会去哪儿。当然,这并不是顾灵烨拒绝樱芝雪的主要原因。樱芝雪进宫不久,玉仁太后便收作干女儿,赐赏“樱河公主”之名,近日,樱芝雪频繁地邀他出去,其中缘故,顾灵烨早已猜出了七八分。
“皇叔,皇叔——”景白来了,正在门外大叫。
顾灵烨走出去,景白第一句就是问薛紫漓的消息。
“皇叔,这本奇文书我已经译完了,我现在可以见薛紫漓了吗?”景白心情雀跃地等待顾灵烨发话。
“她已经走了。”
“走了?”景白瞪大眼睛,“你怎么放她走了?”
“不然呢,留她在我这里吃晚饭?”顾灵烨接过景白手里的译本,往屋内走,景白紧紧跟随着他。
“皇叔,你明明知道我想见薛紫漓,你怎么能放她走呢?”景白固执地板起脸,他这几天,一直呆在宫内,一天都没有出去玩,就是为了尽快将译本弄完,好尽快见到薛紫漓。他这几天,总梦到她,见到薛紫漓的第一面,他就觉得和她之间很亲切,就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景白,你和她之间是不可能的,你趁早断了对她的心思。”
景白却不以为然:“皇叔,我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你,可我对她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很自在。”
顾灵烨心中叹了口气,他想表达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她走了好几天了,如果我遇到她,会派人通知你。”顾灵烨深知景白有时候孩子脾性,如果不给他点盼头,他也许会赖在这里不走。他现在派人盯着薛紫漓,想要知道她在哪儿,十分容易。
“谢谢皇叔,那我先回去了。”再过五天,景白就要和袁锦绣订亲,太后这段时间,将他看管地紧,只许他每日出来一个时辰。等熬过这五天,他就自由了。
西栏湖庭的美景浑然天成,没有人工雕琢,嘴尖的小翠鸟喜欢喜欢在这里吃小鱼虾,它们个子小巧,胆子却比身子肥,敢从人类的手里抢食。男子多喜欢这种可爱又带点攻击性的小鸟,女子常常是静坐在亭子里,观赏这些毛绿的小鸟和人相处的快乐。
薛紫漓一身素白色的衣服坐在亭子里,点了一桌的瓜子、坚果,嘴巴都快吃上火起泡了,都没见顾灵烨出现。她瞅了一眼停靠在湖畔的小舟,不游湖也不上岸,好像和她一样在等什么人似的。一个时辰后,薛紫漓准备走了,忽见一女子灵活地跳到那张船上,这女子,薛紫漓有缘见过,就是太后家宴那次,在宴会上出了一次风头的樱芝雪,薛紫漓又坐回到凳子上,想看看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
樱芝雪进到船舱后不久,一个男人探出头来,他的目光和薛紫漓相遇,嘴边翘起一个邪肆的弧度,然后迅速地回到了舱内。
怎么是他?
薛紫漓想起昨天让她付饭钱的那个男人。男人的笑容让薛紫漓在阳光下莫名地感到一阵冷意,这个男人和樱芝雪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安全起见,她知道的越少越好。薛紫漓丢下没吃完的食物,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路过一家药店的时候,薛紫漓走了进去,询问了一番后走了出来,店家神色怪异地看着她离开。没过一会儿,三军走了进去。
老板客气地迎了上来:“公子,想抓些什么药?”
“老板,我不买药,我只是想问一下,刚才走出去的那位姑娘进来做了什么?”三军沉凝道。
“买药啊!”老板面上微露尴尬之色。
“她买的什么药?”三军继续问道。
“这个——”老板迟疑不肯说。
三军拿出一锭银子伸到老板面前:“老板,我是刚才那位姑娘的朋友,我只是想关心她。”
老板想了想说:“那位姑娘想要买的是合欢散。”
“治什么病的?”三军一本正经地问。
“咳咳,”老板被三军的话惊讶到,“公子,合欢散并非医病的,而是,方便男女行房事之欢的。”
三军面容一僵,将银子丢到老板手中:“当我没问过。”三军脊背僵直地走了出去,宣王的要求是和薛紫漓有关的事情都要事无巨细地告诉他,这件事虽然启齿尴尬,但三军还是向顾灵烨如实禀告。
顾灵烨听到这个消息,陷入了很久的沉默。
“你继续盯着她。”顾灵烨好半天才回了三军这样一句。
“属下遵命。”
“薛紫漓,你究竟想做什么?”良久,顾灵烨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