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吃鬼回神,犹豫着扭了一下手指,别扭道:“这个……”
太丢人了,实在是不想啊!
可是,这死丫头……
“怎么?不想与我么?”白茶冷冷垂着目光,面无表情地盯着贪吃鬼,左手微扬。
红色的袖袍垂落下去,露出少女一截白皙的皓腕。
鬼气缠绕其间,杀气腾腾,随时准备呼之欲出,绞杀猎物。
“别别别,别冲动,茶茶!”
见鬼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贪吃鬼整张脸惨白,几乎快要吓尿了,摆手道:“师叔就是犹豫了那么一下下,真不是不想啊!”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这丫头就是变着法子想杀了他!
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
“我,我,我是被噎死的!”贪吃鬼眼一闭心一横,豁出去一般大叫一声。
噎,死,的?
白茶愣住了,表情呆呆的,似乎没什么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没听见任何动静,贪吃鬼忍不住睁开双眼,悄咪咪朝着少女那张令人不敢直视的美艳脸看去,却正好看见白茶扬着精致眉眼,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噗!哈哈哈!谢青山,真想不到有一日你也会如此窝囊啊!”
“噎,噎死的!哈哈哈!真的笑死我了!”
似乎真的心情不错,少女竟是笑出了眼泪,眼泪喷薄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谢青山,你,若红凌姐姐泉下有知,知晓你死得如此奇葩,她会不会也像我一样,笑得满地打滚呢?嗯?”
张扬的笑容浮现一半时,白茶扬着一抹冷冰冰的笑颜,缓缓站直了身子。
她的双目染红,眼泪早已干涸蒸发,艳若桃花的脸上再不见半分悲戚的模样。
只有经年累月积累的恨。
少女的脸上满是恨意,看着贪吃鬼那抹变形到完全无法直视的臃肿身材,她眸中的恨意再次深深地浮上来,满眼都是蜿蜒的血丝,一脸恶鬼相。
白茶咬牙,恨道:“谢青山,你红凌姐姐若是还活着,她会不会也像我这样笑得开怀呢?嗯?”
红凌……
红凌!
白茶提及的这个名字,让贪吃鬼那张庞大的鬼脸一瞬间惨白起来,嘴唇克制不住的颤抖。
他的上嘴唇磕着下嘴唇,全身发抖,却是一句话都不出来。
白茶怒道:“谢青山,你话啊!这时候你装什么怂!
你不是玉面俏郎君吗?
你不是清风第一仙士吗?
你不是傲然地,誓要斩尽世间所有厉鬼吗?
你不是要匡扶人间正义吗?
你的玉面呢?
你的仙风呢?
你他妈的的人间正义呢?”
少女字字泣血,含着满腔的恨意,整个人癫狂张扬,好似世间最凶烈的恶鬼。
贪吃鬼哑口无言,浑身冰冷有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他的牙齿打战,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却还是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白茶脸冷傲,冷冷地问道:“怎么样,亲手杀死深爱你的红衣鬼娘,你的滋味好受么?
谢青山,厉鬼死绝了么?
你的人间正道,你找到了吗?
你不是要成仙御神吗?
你的仙呢?
你的神呢?
为何他们不来救你?
你不是不生不死的仙者之体吗?
最后却为何死于他妈的噎死这个奇葩得不能再奇葩的理由,你他妈好意思吗?啊?”
“你对得起红凌姐姐义无反顾为你赴的死吗!青山大仙者!”白茶咬牙切齿地挤出最后一个字眼。
最后,却像突然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瘫坐在地上,红色的长袍一地盛开,衬得她的脸更是娇艳了几分。
“不,应该,我们都是凶手。”
白茶突然垂着头,脸颊深深地陷进自己的膝盖,脸贴着手掌,含糊不清地呢喃,仿佛孩子睡梦时发出的呓语。
“谢青山,你跟我,我们都是害死他们的凶手。”
少女这句话得极声,若不凝神,几乎完全听不见。
可是,她那染着一丝委屈的哭腔却清晰明了,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完这句话,白茶垂下脸颊,在地上坐了很久很久。
贪吃鬼无言地看着她,一直都是那副呆滞的模样。
他看着她,却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或者,只是透过她的身影,看向一百年前。
或许,他只是试图从她那里找回,一百年某个绝色的玲珑身影。
只是,他那双鬼气森森的眼睛里早已没帘初的意气,更没帘初少年灵动的生气。
他,早已没了人类应该有的感情。
只是,一只鬼而已。
只是一只惹人厌弃的孤魂野鬼而已。
红凌,如今的我终于也变成跟你当年一样了,你可会觉得开心?
我终于像你一样堕落了,你可会觉得开心?
你会,开心么?
不知过了多久,白茶终于调整好心情,恢复了一惯漠然的姿态。
拍了拍沾上油污的衣摆,脸冷然,缓缓站了起来,看也不看贪吃鬼呆滞的鬼影,转身就走出了厨房。
她跟如今这个男人已经没什么好的了。
他根本……根本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热血少年谢青山。
眼睁睁看着少女鲜红的身影走出大门,贪吃鬼那大山一样的巨型魂魄就那样呆呆地立在原地,浑身僵硬,连转头都做不到。
他做不到。
他想好歹也些什么,哪怕只是一句对不起也好。
嘴巴张了好几次,眼前渐渐被一抹娇红的颜色占据,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可是,他真的……真的不行!
“茶茶。”男人略带怜惜的声音响起。
是墨白。
白茶刚走出厨房,就在一旁瞥见墨白那张令人恼恨的诱惑冷颜。
她微微侧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怎么会从来都不变呢?
眼前的男人一袭锦衣,还是跟一百年前一样,一张精雕细琢的脸仿佛那遥不可及的雪山之巅,高高在上又清冷无情。
可是,这个男人也跟一百年前那个漂亮的少年一样,侧脸温柔得令人目眩,心跳忍不住加快。
时至今日,白茶还记得,初见时的那个场景。
是春吧?
或者夏?
时间如潮水,早已带走了一牵
当时具体的气或是风景,白茶一概不记得。
只因她的眼前只有少年灿若娇阳的笑容,以及那一抹倾夺目的精美容颜。
一百年前,就是这个少年,扬着无知无畏的灿烂笑容,一袭白色锦衣奢华富丽,像一个被宠坏的俊俏公子。
他微弯细腰,两手背在身后,清澈明媚的双眼就那样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叫凤墨砚,凤驭九的凤,笔墨纸砚的墨砚,姐姐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