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不落沉吟,“宋徽宗的狂草不好仿,仿得很用心。不过,年份也就是民国,又是无名氏之作,值不了多少钱啊老弟!”
说“很用心”,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宋徽宗的瘦金体,仿的人很多,虽然大多未曾得其精髓,但起码很像。
但是宋徽宗的狂草,难度实在是太大,形似都不容易。如这一幅,只能说比较形似吧。
张老汉对“值不了多少钱”好像早有心理准备,估计之前肯定也有人评价过,“老兄,你给个价我听听。”
“装裱不错,红木老轴头,带了民国的樟木原盒,宣纸和用墨也不算差,我的权限,能出到五千吧!”
“啊?那不行。”张老汉摆手,“差太多就不卖了,这几个钱一样没意思啊。”
“那你本来说的差不多就卖了,是多少钱呢?”邱不落笑问。
“我儿子说了,五万。差不多的话,最少也不能少于四万五吧?”
“那肯定是不行了。”邱不落摇头。
“那就算了吧,几千块钱不值当卖了。”张老汉冲吴夺伸了伸手,准备收拾走人了。
吴夺却没给他,开了口,“老爷子,我个人收了它,可以吗?”
“啊?”张老汉微微一怔,“那有什么不行的?你给钱就行啊!”
“你又要自己收?”邱不落也怔了怔。上次吴夺自己收了“成化斗彩天字罐”,最后胡允德认定是唐英的仿作,的确是捡了个漏儿。
这事儿邱不落是后来知道的。不过,这幅卷轴和那件天字罐不一样,年份不到,而且摆明了不可能是名家仿作,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民国时期一个普通书法家的作品。
在邱不落眼里,还不如买一幅草书千字文一比一精微印刷版呢,就当玩儿了,反正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还不如越“像”越好。
“既然邱老说又,那就和上次一样,我先自己收了,等胡总来了,大雅斋要是不要,我再自己拿走。”
“不用。这个我可以做个见证,拍个照片就成。”邱不落顿了顿,“不过,你要这个干什么?”
“我家客厅墙上挂挂挺好,我特别喜欢这幅。”吴夺应道。
邱不落听吴夺这么说,也便不再追问,“有钱难买我乐意”,而且当着张老汉的面儿,老是追问,显得人家的东西是破烂一样。
“小伙子,你都这么说了,我做主了,四万给你!”张老汉一拍膝盖。
吴夺想了想,“这样,老爷子,我肯定是花钱越少越好,但是,毕竟这事儿是您家里合计过的。这样,劳烦您再给令郎打个电话,定好了,别以后再出什么争议。”
“什么郎?”
“哦,就是您再给您的儿子打个电话商量下。”吴夺心里也不由暗笑,怎么突然蹦出这么个词儿来?许是受到草书千字文古意的影响吧。
“好!听你的。”张老汉说着就掏出了手机。
他打电话的时候,吴夺小心将卷轴重新卷好,又放回了樟木书画盒里。
邱不落的眼神之中,依然带着些许疑惑。吴夺的眼力,他觉得是可以肯定的但这卷轴,实在是价值不大,而且,根据他的观察,吴夺并不是个很随性的人。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儿子说了,五万最低了。”张老汉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
邱不落早就料到可能会是这个结果,你摆明了想要,人家肯定不会落价啊。不过,如果真是想要,这样也好,别再张老汉四万卖了,儿子再找来说不行,为了一万块钱扯皮不说,保不齐还坐地起价。
吴夺正是这么想的。
“好,定了就好。”吴夺笑了笑,“那就签合同吧。”
货款两清之后,也到了午饭的点儿了,吴夺提出请邱不落吃饭,邱不落也没拒绝,两人便一起出了大雅斋。
席间,邱不落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小吴啊,这幅卷轴,难道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您不是看了么?我看的和您看的一样。”吴夺应道,“邱老啊,这事儿吧,我是这么想的,就算是民国的东西,其实也不算太好碰。草书千字文的真迹我是不可能得到了,再早也没听说有什么其他名家的摹本,这一幅毕竟不是新东西,大几十年近百年,花点儿钱也不冤。”
这解释有些牵强,但也不能说一点儿道理没有,邱不落想了想,“行吧,买都买了,你心里通畅就好。”
其实吴夺心里也不通畅。
因为他“听”的时候,有些乱。
但凡隔着东西“听”,总是不那么顺溜。
这卷轴里头,确实有东西,且好像不止一件东西,年份不一吴夺只是听到了一些“片段”,里头也是纸本,但宋、元、明、清的年份却都有。
同时,估计也都是书画作品,总不可能只藏了纸张。可吴夺也听不到具体的笔墨内容,更听不到作者信息。
不过,有这些信息,就值得吴夺赌一赌了。
而且吴夺也不是瞎赌,还能结合张老汉说的话分析出一些内容。
张老汉的爷爷,曾经在长春当过裱匠,具备在一幅卷轴的书法和装裱之间暗藏东西不漏痕迹的技术,同时张老汉说他爷爷还曾经得到过伪满皇宫的书画!
这里头藏的,甚至可能是什么珍品!因为张老汉说原先家里还有其他书画,在特殊年代被毁了。那些都没藏,这藏的,至少价值比那些高。
吴夺还想到了一个点:用这样的一幅不伦不类的“草书千字文”来藏东西,很合适。
首先不会被人觊觎,毕竟只是无名氏的仿写作品,不是什么名家书画同时,也不会让人怀疑,因为收藏这样的东西也说得过去。如果是一幅没啥讲究的书画,还小心收藏,反而会让人生疑。
樟木书画盒也是中规中矩,不好也不算太差。
这个度拿捏得很好。
如果这里头真是什么书画珍品,那张老汉的爷爷真是煞费苦心!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他没来得及对后代说明情况就去世了也正因为他的煞费苦心,导致他的后代难解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