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永乐笑着走过去,道:“原来你也在这里。我是前面好呢,还是后面好呢?”
郑一刀当然听出话外音,道:“个头!你想吃什么,报给我,我点两份行了。”
于永乐也点了一份凉拌炸酱面,找地方先坐,给郑一刀留了个位置。
郑一刀端了两碗面过来。
于永乐一边往碗里添加酱醋和葱花,一边:“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老弟你提前两分钟下班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下次你提前过来排队,这种话我也会的。”
“你家不是县城的吗?怎么也不回去吃饭?”
“我听这家面食味道不错,特意过来尝尝鲜。况且新开张,能不照顾一下人家的生意吗?”
“咦,你怎么不叫鹌鹑一起过来?”于永乐入乡随俗,跟他们用同样的称呼。
“吃饭的时候不要提他,倒胃口。”
“好像你对他有点成见。”
“不是我对他有成见,跟他这种人一般见识,犯不着。我们车队根本没几个人尿他的,你新来不知道底细,后面自然会慢慢了解。”
原来,宋远安曾是上一任县委书记老范的司机。那时候,他就养成了高人一等的傲慢和偏见,对待同事也常盛气凌人,大家对他的看法早已是冰冻三尺。
有一年,他跟范书记下乡,夜晚才回来。路过一个村庄时,轧伤了一只突然横穿公路的狗。
恰巧那段时间常有偷狗的贼出没,当地的村民对偷狗贼深恶痛绝,人人都想得而诛之。
正在准备入睡的村民们听到了狗的惨叫声,纷纷拉亮羚灯,出门查看情况。
宋远安当时倒没有一走了之。他把车停在路边,打了双闪灯,等待狗主人过来交涉,心想大不了赔人家一点钱,破财消灾。
都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山村本就偏安一方,以乱闻名。
宋远安看到四面聚拢而来的人,都携带了棍棒,预感大事不妙。
他强装镇定,跟村民们赔不是,协商赔偿事宜。
其中一个有头有脸模样的人,首先发话:“两万。少一分,谁都别想走!”
宋远安道:“一只狗值两万?”
“你瞎了眼?这是只母狗,肚子里怀了狗崽,一尸六命!”
“可是这也太多了。这跟抢银行有什么分别?”
“少废话!这里有银行,我也会抢。”
宋远安交涉了半,知道自己无力扭转乾坤,向仍然在车子里安坐的范书记报告。
范书记下车来了。
周围的人立即将他团团围住。
没人认识他,但都知道他是个大人物。
“各位乡亲”
“谁跟你乡亲?少来这一套,赶快赔钱!”有人开始按捺不住,用棍子敲打车子。
车子发出尖锐的报警声音。
这一回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不清了。没有办法,只能乖乖交钱。
恰巧当时车上刚好带了现金。宋远安回到车里,拿了两沓钱出来。
“还少一万!”有头有脸的人接过钱,并没有数,而是直接玩起了坐地起价的把戏。
“兄弟,大家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就没必要这样得寸进尺了吧?”宋远安道。
“娘的,轮得到你给老子讲道理!两万是埋葬费,还有一万是家里狗的抚养费。”
真是下之大,无奇不有!
宋远安正有话要,身后一个愣头青压抑不了暴躁的情绪,冷不防给了他一个当头棒喝。
宋远安猝不及防,直接乒在地上。
“住手!咱们要钱,不伤人。”果然是盗亦有道,周围的人听到有头有脸的人这么,都后退了两步。
随后宋远安忍着剧痛,和那帮刁民周旋,使尽浑身解数,总算保得范书记全身而退。
总而言之,因为宋远安这些年鞍前马后地侍候,加上这一次惊心动魄的经历,宋远安得到了范书记的极力关照。
如今,范书记已经成为范副市长。
宋远安因为念及上有老下有,不肯跟范副市长随迁入剩可是仰仗这一层关系,他荣升为车队的队长,从此享受着高调的奢华。
现在车队的司机中,除了一号二号车的司机不怎么理睬他之外,其他人至少当他的面还得毕恭毕敬地叫他一声“安哥”的。
只有转了背,都称之为鹌鹑。又他头上受了那一棒的攻击,脑子震荡至今未愈,所以变得越来越一根筋。
当然,这是后话。
于永乐听了郑一刀的报告,仿佛看了一眼宋远安的人物肖像素描,对他也有了初步直观的了解,道:“功高莫过于救主,宋远安现在的风光,也算是当初他舍身护主换来的待遇。”
郑一刀鼻子出冷气,不屑道:“他那也叫风光?呸!只怕风光过了头,变成了疯狂,连镜子怎么照都不会了。”
于永乐听这话生涩拗口得很,倒一时无话可。
“你觉得我们局长这人怎么样?”郑一刀问。
“马局长?我觉得很好接触的一个人呀。我新来的,你当然比我了解,怎么反过来问我?”
“正因为好接触,他个饶威信也就打了折扣。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有时候马局长作的决定,鹌鹑也敢当面反驳的。”
“啊?那岂不是分不清谁是大王啦?”
郑一刀故作悠远地道:“这我可不知道。”吃完了面,一边擦嘴一边:“以后你自然会慢慢了解。”
郑一刀临别时的最后一句,在于永乐幻想的太平盛世里掀起了一道的波澜。
人多的地方,也就成了江湖,多了尔虞我诈,多了浑水摸鱼,多了投机取巧。不管怎么,今后自当“见人只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记住这句古训,省得卷入那些乱七八糟的是非纷扰。
时间来到七月末。
这上午,于永乐跟赵常务下乡的路上,电话响起来了。
由于当时正开着车,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按成静音,置之不理。
电话是谭志成打来的。这个时候来电,莫非有什么要紧的事?
先别管他,现在是上班时间,公是公,私是私,就算有大地大的事,也只能等到中午再。
于永乐不接谭志成的电话,可见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