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内,一名保养得当的女人慵懒地卧在软榻上,她额间正中装饰着一朵颜色艳丽的红梅花钿,眼尾也微用红色的胭脂润色着,虽然是完全放松的姿态,但是女人周身的气质却不敢让人忽略。
她眼睛里似乎永远都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微扬起的嘴角也带着几分傲,她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宫裙,裙子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图案,一枚质地上乘的玉佩坠在她腰际。
两名宫女服侍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而这时,一道黑色的人影从永寿宫的正门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然后跌坐在地。
林嫚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再看了两眼李周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所以她微微坐直身子,背靠着软塌,轻声问道:“失败了?王宣也死了?”
女人柔柔弱弱的声音停在李周耳朵里,却犹如惊雷一样让他心惊,他顾不上身上仍在流血的伤口,以绝对恭敬的姿态跪在地上,犹豫了一阵才开口:“宫重烨他回来了。”
“你说什么?”林嫚方才还慵懒闲适的姿态瞬间消失无踪,她坐直了身子,眼睛里满是惊疑和深思,“你看到他了?”
“属下亲眼所见,不敢有半句假话!”李周的额头磕在永寿宫寒凉的地砖上,满含恐惧的冷汗顺着他的鬓角跌落在地。
得到回复以后,林嫚却没有立马出声,但只要是会看氛围的人,都能感受到永寿宫内的低气压已经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起来吧。”半晌过后,林嫚才开了金口。
“谢娘娘。”李周硬是用发麻的腿,支撑着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站起。
“今晚发生了什么,详细与哀家说说,”林嫚用涂着丹寇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她身侧的桌面,“一个细节都不许漏。”
李周回答了个是以后,就把他今晚和王宣的遭遇都完完全全说了出来。
“等等,你说,宫重烨因为一个女人让手下住手?”林嫚在他话说到一半时,插了进来。
“是,不过属下认为那只是他戏耍属下的把戏,不值娘娘放在心上。”
林嫚眯起了眼睛,眉毛蹙着,“你可有看清那女子的脸?”
闻言,李周稍愣,但他还是很快回答道:“虽然当时天色暗沉,但是那名女子容貌十分昳丽,若属下见到第二次绝对能认出!”
“嗯,将她的画像画出来,然后派人去找,看看她是个什么身份,若是能拿捏住最好不过。”林嫚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莫非娘娘是想用这名女子掣肘宫重烨,可他向来冷薄无情,这怕是”李周话到嘴边,猝不及防却看到林嫚突然阴沉的脸色,当时就把未说完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李周。”林嫚叫着他的名字。
“属下在!”
“你是在教主子做事不成?”
“属下不敢。”
“你最好是不敢,”林嫚闭上眼睛不再看他,然后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钟远回京的事如何了?”
李周:“他已经京城外五里处,想来明日便能回来了。”
“后日的寿宴,他来了便不用回去了,能为皇家做出这么多贡献,他这一生的殊荣已经足够。”林嫚说话的语气稀松平常的似在讨论今日的月色,全然不见杀意,但她话里的内容却又让人齿冷骨寒。
“属下明白。”李周点头。
西院的某间房里,常念念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把自己手里的银票对着从窗户里透进来的月光,看了一遍又一遍。
淩如欠的钱主上不方便出面还,所以他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把钱给淩如才能显得不刻意。玩吧anbarne
越想,常念念那张白嫩的小脸就皱的越发紧,想到最后,她干脆把银票朝床上一拍,一不做二不休,她还不如直接把钱扔给那赌鬼少爷!
到时候淩如就算问,自己也能说指不定是有好心人替她还了。
想到儿,常念念顿时觉得困扰自己心头那一团迷雾散开了,她利落地跳下床,就从窗子里跳了出去,动作轻而细微,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也没有任何人发觉。
富宁赌场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整个赌场足足有五楼高,它外头悬着的灯笼足以将附近照的如同白昼一样明亮。
常念念穿着她顺来的黑色男装,站在大街上,数着楼层,在数到第四层后,她一个踮脚,身子顿时就如离弦之箭一样飞出去,速度快的几乎只在天边留下残影。
等在赌场外层的房檐上站稳后,她才又打开一扇紧闭的窗子,翻身滚了进去,然后又在落地前稳稳站好。
房间里没有掌灯,黑的很,常念念只能依稀从月光找到哪里是床,哪里是桌子,但这并不妨碍她把银票放下。
但当她把一叠厚厚的银票放在蒋凤山房间的桌子上时,她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得写个纸条啊,不然他哪里知道这钱是还淩如的债。
啧,真麻烦。
常念念噘着嘴从桌上随意拿起一支毛笔,瞎蘸了点墨,就摸黑找了张纸,准备写淩二小姐欠你的钱,本大爷替她还了,不要再去追究她,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在写好句子的时候,常念念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就抓住了她两只手,把她的手背到身后,然后像捕快羁押犯人一样把她按在了桌子上。
“你是哪里来的小贼?”蒋凤山的语气里带着浓重的不悦。
他刚沐浴完,墨发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意,虽然他爹没给他取个惊才绝艳的名字,但他的长相却是一等一的好,一双桃花眼能把人的魂都给勾走,虽然他现在神情不快,但他脸颊上还带着沐浴时热气蒸腾出的红霞,配着他那妖精似的眼睛,眼下他看着倒不像是生气,反倒像是女子在娇嗔。
但此情此景常念念却没心思欣赏,刚才她怕写出错别字,因而写的特别认真,所以才会没注意到蒋凤山的接近。
“我不是贼,你放开我!”她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还没有变声的少年一样。
果然,蒋凤山没有怀疑她的性别,但他却也没有松开抓着常念念的手,“深更半夜你跑到本少爷房间,还穿着一身黑衣,不是贼是什么?”
见他没有要讲道理的意思,常念念咬了咬下嘴唇就向后使劲抬脚,想朝蒋凤山最脆弱的地方来上那么一下。
可蒋凤山虽然读书不行,但是功夫倒还说的过去,所以他在常念念得逞前就抢先抓住了她的脚踝,虽然她的力气大的他手掌都有些疼,但好歹是拦住了,不过蒋凤山的脸色也更黑了一度,毕竟蒋家三代单传差点就这么毁了,他能不生气吗?
“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人,下手居然如此阴毒。”蒋凤山说着就拉着常念念的脚踝把她从桌上往下一拽,然后放开抓着她脚踝的手,转而搂住她的腰,与她紧密相贴,另一只手也顺势握住了常念念的下巴,想把她的脸对着自己。
蒋凤山沐浴完后只穿着丝绸睡袍,而他向来又是个不拘小节的,所以他胸口的衣服大敞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和肌肉隐隐约约的线条。
男人的热度隔着一层衣服从身后传来,此刻若是换了别的姑娘,指不定就要羞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但常念念是谁,她比蒋凤山还不拘小节,而且还对男女大防一无所知,所以面对如此旖旎的场景,她半点歪心思没有,她只想着她今天没有易容,绝对不能让蒋凤山看到她长啥样,不然日后他要是找到淩如,她就没办法朝淩如解释了。
在蒋凤山用力气把常念念的脸将要掰正的时候,她干脆两脚在地上一蹦,用脑袋结结实实撞了他弧度优美的下巴一下,这样的动作虽然有些憨傻,但却意外的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蒋凤山吃痛,松了手转而摸着自己的下巴,常念念借着这个机会,弓腰从他手臂下窜出,然后就三步并做一步地朝窗子跑。
还有一步,还有一步她就能跑出去了!
蒋凤山从疼痛里回过神就见到常念念逃跑的背影,当即他也顾不上别的,往前就要拦着她,但常念念已经离他很远,就算蒋凤山再努力,也只能抓到她的外衫。
这赌鬼来的怎么这么快?
常念念脸上出现一抹不耐烦,她没有半点犹豫地将自己的歪衫脱下,然后就从窗子一跃而下,她纤细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圣洁,柔顺的发丝也随风微微吹拂,发香糅杂着晚风,缓缓飘进蒋凤山鼻中。
蒋凤山站在窗边,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在月光下抬起他宽厚的右手,心里嘀咕道:这贼怎么那么香,还有腰,也挺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