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走来之人一身青衣,摇着一把鹅毛扇,看那张坏坏的笑脸应该只有三十四五岁左右,却很“卖老”地留了三寸长的胡子,不过修剪得倒是很漂亮。
书瑶前世听说过一个桥段,也不知是真是假,说的是金舌头深爱一个女子,却求而不得,自那女子另嫁他人后就蓄起胡子了。
在书瑶的印象中,前世,直到书瑶与甄柯灵同归于尽那年,金舌头似乎还是独身一人。
在书瑶看来,如此深情之人,又是众所周知宁折不弯的硬舌头,应该不会是坏人,至少,不会太坏。
“金叔叔,”徐念儿一见金喜达就扑上去拉着他的手,“这些坏人欺负瑶妹妹他们。”
金叔叔?金舌头?杨县令赶紧亲自迎过来:“对,对,当然对。金公子大驾光临敝县,真是我们玉林县的荣幸,金公子说得没错,我朝一向不提倡愚孝。”
当今圣上的亲祖母(谥号“孝恭皇后”)在先皇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为了那张龙椅,先皇和当今太皇太后可没少斗,连带当今皇上小时候都好几次差点被弄死。
皇上登基不久,太皇太后就“主动”去佛堂了,同时,众多大家、大文豪开始强调“孝,但不愚孝”。
杨县令的心里直打鼓啊,早知道他刚才就不应该多嘴,要敲打夏书杰什么时候不行?
这金舌头虽说没有官职,但是,即使是当朝那些一品大员,又有哪个不要给他几分面子,人家可是皇上金口玉言的“朕的至交好友”。
更重要的是,这个金舌头跟皇上一样喜欢到处游历,而每次回京,不要多久,总有一些贪官恶霸要倒霉。至于谁捅到皇上那儿去的,不得而知。
金喜达施了一礼,淡淡道:“在下应徐老夫人邀请来做个见证人而已,杨大人忙您的。圣上经常说,官易当,父母官不易做啊。”
金喜达的话意味深长,那个“啊”字拖了很长的尾音,让杨县令的心不由地跟着颤了颤。回到座位的时候,师爷递过来一张纸摆在他案前,让他更加肯定了金喜达刚才的话是有所指的,纸上写着:那位金舌头在人群外围站了好一会儿了。
很快,徐老夫人请来的各位见证人陆续到齐,其中几位是夏家豆腐摊的忠实顾客,府里的女人、孩子每日都指定要吃夏家的豆腐脑、豆浆。现在有人找夏家小东家的麻烦,万一断了府里的供应怎么办?所以一接到邀请就赶紧赶过来了。
而那些酒楼掌柜则对夏家豆腐很好奇,有机会过来学学秘方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上自己店里做豆腐的师傅来了。
人既已到齐,立即全部移到了不远处的张记豆腐坊,张记的东家很热情地让伙计腾出地方给梅姨、阿娟嫂、和孙大媳妇三位。
杨县令、师爷、各位见证人、夏霖宇兄弟、以及夏书杰三兄妹姐弟被安排围坐一圈,真的是360度无死角,外围还围了好多群众。
书杰抱着书瑶在众目睽睽下亲自检验了一遍所有备料。
张记放豆子和水的缸子都很高,里面的东西却没有那么多,书瑶暗笑,一念之间,很轻松又不露丝毫痕迹地把泡好的黄豆和准备煮浆的水都换了。
磨浆、过滤、煮浆、点浆、包浆……
所有程序、动作都是在“万众瞩目”下完成的,连材料都是人家张记原有的。
在场的做豆腐老手都失望了,哪有什么秘方?说起来还没有他们做得精细呢?
可是偏偏,煮浆的时候就开始有阵阵不一样的豆香味飘来,闻了就让人感觉口渴想喝豆浆的那种。
……
张记的伙计帮忙端着一碗碗豆浆、豆腐脑分发,众位见证人吃喝得是个个唇齿留香,赞不绝口。他们很多人平常也吃,但这刚起锅的,味道自然又更好一些。
金舌头大声叹道:“胜似玉露琼浆。”
张记的东家震惊了,这是他们家备的料啊。同样的东西,他们的程序还更讲究些,怎么就做不出这种味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老夫人瞥了一眼夏霖宇兄弟:“如何?你们发现什么秘方了吗?你们家的祖传秘方做得出这种味道吗?”
夏霖宇早就已经双腿发软、浑身湿透了:“误会、误会,是我们误会侄儿了。”
书杰冷哼:“误会也好,诬陷也罢,希望你们记得自己亲口说过的话,我们家早就与你们夏府没有关系了,不要三天两头就闯到我们家院子里来,尤其不要随便侮辱我们爹娘的品行。”
书瑶一脸“担忧”地问道:“大伯、三叔,你们府里还有没有丢其它什么祖传秘方?有的话先报官寻找,或者先提醒我们一下是做什么的,我们就不做那些东西了。免得万一我们做了,你们又要误会了。”
围观人群哗啦一下笑开了,夏霖宇兄弟和周氏真恨不得上前掐死这个贱丫头。
金喜达复杂的目光看向书杰身边小小的书瑶,像,太像了!虽然此女年幼、还没长开,但是眉眼之间已然有了她的风采和味道,连这“扮猪吃老虎”的“惶恐”样子都一模一样。
呵呵,“扮猪吃老虎”,也只有她才能想出这么形象又奇怪的说法。
众人正在哄笑、议论纷纷,突然一个声音叫道:“他们哪有什么秘方,有的话也不会败落到卖陪嫁庄子了,还克扣我们的中人费,只不过八两银子,也赖着不给。”
徐老夫人“恍然大悟”:“难怪连失了双亲的侄儿侄女都要算计!杨大人,您还真得问清楚他们还有没有什么祖传秘方,免得到时候不小心丢了,又要欺负这三个孩子。杨大人,夏捕头可是为您、为玉林县衙立过不少汗马功劳呢。”
得,敲打到他头上了,他总不能为了慕容府或者夏府,赔上自己的声誉吧?
杨县令一本正经地拿起手上的碗充作惊堂木敲击了一下桌子:“徐老夫人说的甚有道理,夏霖宇,你们家可还有什么秘方没有?或者被夏霖轩偷拿过什么东西?一次报来,本官为你们查个清楚,这么多人在此也好做个见证。以后再有此类误会本官绝不轻饶。”
夏霖昂本想说夏霖轩偷了他们的擎月弓,被夏霖宇一把拖住,摇了摇头。
这种说法根本行不通,除了夏霖轩,他们夏府从来没有人习武,没有人跟江湖人士有来往,也不知道那擎月弓的来历,稍微一查就露馅。听说夏霖轩在江湖上有不少过命的朋友呢,随便一个寻上门来他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万一事情闹大,慕容家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何况连慕容家都还没有搞清楚擎月弓究竟在不在夏霖轩手上?
夏霖宇只能讪讪地回道:“禀大人,没……没有了。”今天真是亏大了,不但什么都没捞着,还被人揭了夏府的老底,坏了名声,这对儿子参加科考,还有儿女的亲事都是极为不利的。
周氏也想到了这点,狠狠地瞪了书瑶三人一眼,真是贱人生贱种,这三个小贱人比他们那对爹娘还更难对付。
书瑶“哇”一声哭了:“大伯母你干嘛那么凶瞪我?我们又没有偷你家的秘方,这么多人都作证了。”
书文一见姐姐哭了,也应声大哭:“大哥大哥,大伯母也瞪我了,好可怕。”其实书文正盯着往周氏布鞋上爬的一只大蜈蚣看,没有注意到周氏瞪她,不过见姐姐当众哭诉,这个小机灵鬼当然马上配合。
书杰搂着哭得伤心的书瑶和书文:“瑶儿乖,文儿乖,莫怕莫怕,有大哥在。大伯母,有什么不满意你们冲我来,不要吓唬我弟弟妹妹,他们才六岁。”
现场马上又发出了种种指责夏霖宇三人的骂声,夏霖宇狠狠瞪了周氏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娘!
金喜达闲闲地看着杨县令:“杨大人,这三个孩子这么小,无父无母,被人恨上,还真是危险哦。不过这也算是有个线索了,以后他们万一有个好歹,直接去夏府抓人倒是省事。”
夏霖宇吓了一跳,什么意思?赖上他们夏府了?不过他真心不敢挑战眼前这位看似痞痞的人,没见到杨县令都对他恭恭敬敬的?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不能怪夏霖宇孤陋寡闻,他们离开京城的时候,当今皇上还是太子,金舌头也还没有出名。夏霖宇这几年又是满腔郁闷,只能“借酒色消愁”,沉浸于温柔乡,哪里有精神关心那么多朝廷事了?何况金舌头还不是官身,完全属于编外人员。)
突然,周氏发出一声尖叫……
吓到全场,
接着,大多数人乐了,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