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瑶跟着姚雪兰很是轻松,那些人自有兰姨应酬,她只要负责乖巧地笑笑,偶尔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有兰姨在一旁护着,也没人敢问些不着调的问题或者说什么挑衅的话。
忠国公府的妈妈走过来先向姚雪兰行了礼:“沐夫人,我们家世子想见见夏家的书瑶姑娘和书文少爷,书文少爷已经在厅外等着。”这位妈妈是姚雪兰认识的,世子夫人身边的妈妈。
一位与姚雪兰交好的夫人笑道:“哟,你那小外甥都不满十岁,做什么不进来?一对漂亮龙凤胎站在一起,啧啧,看着都欢喜。”
姚雪兰嗔了那位夫人一眼:“还不是你们这些人总盯着他看,像相看女婿似的,小孩子面皮薄好吧?”
“哈哈哈哈,”几人大笑,“想是想的,不过要相看,也是先看老大不是?”
姚雪兰对书瑶笑道:“去吧,世子爷跟你义父也熟,来了应当去拜见。”忠国公夫妇回老家去祭祖了,年后回京想必也要将国公之位传给世子爷,听说申请传位的折子已经批复下来了。
书瑶应了,她知道世子爷想见他们姐弟是为什么。
姚雪兰又看向书瑶身后的蓝锦和紫锦:“你们两个跟着瑶儿,国公府很大,不要乱跑。”
“是,”蓝锦二人赶忙应道。柳妈妈跟她们说过很多在大户人家宴请上发生的种种“意外”,她们都知道,任何时候不能离了姑娘身边。
忠国公府的那位妈妈忙道:“沐夫人放心,奴婢送夏姑娘过去书房,必定再亲自送回来。”
姚雪兰笑道:“劳烦妈妈了,小孩子好奇,我怕她们走丢。”
书瑶跟着那位妈妈走出大厅,果然见到一身蓝色袍子的书文站在院子中最旁边一棵大树下。
世子爷的书房离宴客厅并不远,书瑶几人走了不到一刻钟。
书房很大,以黑色为主色调,装饰并不奢侈豪华,书房里最值钱的东西应该是那占了一整面墙的书架上满满一架子书籍,还有对面墙上的三幅古画。
书瑶听说忠国公父子都酷爱书画,最喜欢收藏古字画和古玉,国公府里有不少外间找不到的孤本真迹。
忠国公世子钟誉个子瘦高,着青色锦袍,肤白,蓄三绺美髯,一身文人气息,倒是很符合这个书房古朴厚重的味道。
钟誉上次在夏宅认亲宴上见过书文,这次主要是想见见为他们钟家“揽月轩”养玉的书瑶。
今日展出的孔雀翡翠屏风是钟家花费很多心力和代价才得到的,可惜拿到手才发现,虽然曾经的拥有者都尽力呵护,翡翠屏风在战乱以及这千年岁月中所受的损耗还是比他们想象的要大。
没有想到的是,在夏宅养了一个月,回到他手上的翡翠屏风让他几乎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才发现自己是幻觉、是看花了眼。
钟誉跟李掌柜一样,不会想到去问夏宅用了什么样的养玉法子。因为真正懂玉的人都知道,玉不同于金银,玉是有灵性的东西,养玉,更多的是需要“缘”。
比如他们揽月轩的那几位大师傅,雕玉、养玉的功夫都不相上下,但同一块玉在一位师傅的手上雕出的也许是平淡无奇的作品,但经过另一位师傅的小小改动,却立刻让人刮目相看。
有时候玉作坊里得到一块新的玉石,在一位师傅眼里并没有什么看头,而另一位师傅却可能视若珍宝,三下两下就能将那块玉石化作神奇。
寻玉、赌玉、雕玉、养玉、甚至买玉、戴玉都是这样,除了需要技巧、经济能力这些外在条件,还需要“福缘”。
钟誉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确实如夫人说的漂亮可爱,然而,更吸引他的,是这孩子身上那种同龄人没有的气质。那双灵动的杏仁眼,除了灵气、通透,还有……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如同古玉的……幽深。这孩子,不到十岁不是吗?
“书瑶(书文)见过世子爷。”书瑶姐弟见礼的声音拉回了钟誉飘远了的神思。
“咳咳,坐吧,不用拘束。”钟誉提了提唇角,他在自己儿女面前从来都是威严的面孔,但是面前这一对孩子,可是他们揽月轩的合作伙伴。而且,看见书瑶那双眼睛,他就不忍心对那孩子“威严”。
钟誉拿起书桌上早备好的一份契纸递了过去:“这是福来街上的一间铺子的店契,面积不是很大,但位置很好。听说你们在寻铺面,这间店铺就作为这次养玉的酬劳。”
福来街就是与尚冠大街相隔一条街的商业街,在京城仅次于朱雀大街前面的喜来街。
“这,世子爷,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书瑶连忙把店契推了回去,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然知道那店铺的价值。书文也赞同地说道:“世子爷,我们只按原来定好的一成收酬劳,否则就算我们拿回去,大哥也会退回给您的。”
钟誉暗自点头,脸上又多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柔和:“放心,我并没有多给,你们还小,不知道那翡翠屏风的价值,真正是有市无价,如果非要纠结起来,这间铺子的价值,还远远达不到一成呢。”
书瑶姐弟俩惊讶地对视一眼,又看向钟誉,似乎想看他是不是在哄他们。
钟誉忍不住笑了笑:“真的,说起来我可是占了大便宜。现在你们知道了,如果嫌这铺子不够,我还可以……”
“不用不用”,书瑶忙道,“世子爷千万别再加,大哥不会收的。”
书文也认真地点头:“世子爷既然说有市无价,那屏风必定是得来不易,大哥说过,很多东西是无法用数字计算得清的。我们能得一旺铺已经足够了,谢谢世子爷。”
钟誉叹道:“你们爹娘和大哥把你们教的很好。书文同嘉义是结拜兄弟,以后你们不用称呼世子爷这么生疏,叫我伯父就可以了。你们把店契收好,关于你们同揽月轩的进一步合作,等你们大哥科考完有时间了,我会再找你们大哥商议。”
书瑶姐弟赶紧起身:“是,伯父”。今日国公府里那么多客人,世子爷作为主人,自然不能在书房里久呆。
书瑶小心收好店契,两姐弟退出了书房。才刚出来,就听到钟嘉义焦急的声音:“书文、瑶儿妹妹,我爹找你们做什么?他有没有凶你们?”
书瑶“噗哧”一笑:“伯父很好的,哪里凶了?墩子哥哥怎么这样问?”
紫锦则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前胸:“还好还好,刚才钟少爷一直说世子爷很凶,可把奴婢吓坏了。”
钟嘉义撇嘴:“你们是没见过他凶人罢了,嘿嘿,没凶你们就好,走,我带你们吃点心去,瑶儿妹妹,今日有很多漂亮的小点心,最适合你们小姑娘了。”
带书瑶她们过来的那位妈妈赶紧笑道:“啊哟喂,我的少爷,您带书文少爷去就好,老奴可是答应了威远侯夫人,要亲自将瑶儿姑娘送回去的。”
钟嘉义一愣,只好作罢:“那……好吧,瑶儿妹妹,你多吃些。下次有雪莲糕,我再给你送去。”他已经十二岁了,知道不能总往内院跑,尤其是有外来女客的时候。
书瑶无奈地摇头,真是冤枉啊!她在钟嘉义眼里就是一吃货?可怜她从来也没有在他面前吃过东西好吧?更别提有过什么狼吞虎咽的馋相了,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大少爷就认定她好吃点心?还偏爱雪莲糕?呃,雪莲糕是好吃也好看,但她并不馋啊。
回到女客宴客大厅,姚雪兰正在同几位夫人说话,书瑶一眼就看到一身浅紫,妆扮贵气却不俗气的司马妍。
姚雪兰笑着说道:“瑶儿回来啦,来,认认人,这位是安国公夫人,旁边这位是安国公夫人的侄女妍郡主。”
姚雪兰声音刚落,司马妍就轻声笑道:“我们在慈宁宫里见过的,书瑶妹妹还记得我吧?”语气里尽是友好大方。
书瑶还是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答道:“妍郡主待书瑶亲切,书瑶自是记得妍郡主的。”
安国公夫人呵呵笑道:“瞧这俩孩子多投缘,小孩子一块玩去,就别拘在我们这了。卉儿、妩儿,你们也都去。”
书瑶这才注意到国公夫人身后另外两个女孩子,看起来都跟司马妍差不多大。
司马妍介绍道:“书瑶妹妹,这位是我大堂哥的嫡三女司马卉,那位是我二堂哥的嫡长女司马妩。呃,对了,说起来你和妩儿还是表姐妹呢,呵呵,我唤书瑶妹妹是不是有点不合辈份了。”司马妩是唤司马妍为姑姑的,若从司马妩那边算起,书瑶不也得跟着降了一辈?
书瑶心里很是好笑,面上没有一丝不自在,大方地笑道:“算起来还真可以说是远房表亲,贵府的二夫人是我的族姑。”反正她都是称呼妍郡主,司马妍想怎么排辈份与她没有关系,她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来往。司马妍这个郡主只是有个郡主的名头,没有封号和权势,还没有能力逼迫书瑶做什么。
司马妍最大的倚仗就是太后的宠爱,书瑶不认为自己现在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太后面前的小红人”,但是,她相信,看在娘和义父的面子上,看在那罐紫芝糕和紫灵芝的份上,太后娘娘应该还不会轻易帮着司马妍来逼迫自己。
书瑶平静的表现让司马妍握了握拳头,这个夏书瑶还真不好对付呢。看见书瑶头上那支翡翠钗,她的心里就呕得生疼,太后的寿宴,宫里请了书瑶三兄妹,却没有请她……
她临时起意,想让书瑶难堪不自在,可是没想到这个市井出生的丫头如此镇定圆滑。是了,她的身边也有一个宫养嬷嬷呢,司马妍再次握紧了拳头。
不管原来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脱离关系,现在夏宅三兄妹跟夏府确实只是族亲。血缘比不上族谱,比如过继给兄弟的儿子就只能视亲生父亲为叔伯,没有任何人可以非议。
“可不是?”司马妍柔和的笑脸上同样没有一丝不自在,“虽是远房亲戚,也应该多多来往才是,书瑶妹妹以后可得多到我们府上玩。”
书瑶笑答:“应当的。”嘴上说些好听的又不会少一根头发,谁还能逼她去安国公府不成?“不过我们夏家在京城里的族亲还真是不少,都走一遍,还真是要不少时间呢。不如我们找个时间都到安国公府聚聚?他们很多人说在京城这么长时间,都没机会到五姑姑府上看看呢。”
司马妍愣住了,她哪里能应?除了夏宅三兄妹,有谁想跟夏家的人来往?还都聚到到安国公府上?
好在这时主人家招呼开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