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霖昂一进门就骂骂咧咧:“他娘的败家子,三千两银子拿去出风头!”三千两,三千两啊,不是三十两!给他多好啊!修什么破祠堂,活人都快顾不上了,还顾死人?再说那祠堂只是漏点雨罢了,又没有倒塌,修什么修?
还有办族学就更无聊了,别人家的孩子有没有书读光他们什么事?对他这个亲叔叔都不想着孝敬点,操那么多闲心做什么?
听夏霖昂说了族长家里发生的事,夏老太太亦是气愤,在她看来,书杰这么“出风头”,就是为了回来打她的脸,打夏府的脸。用夏霖轩那一房的风光来衬托她儿子孙子的无能。
夏老太太咬牙切齿,没有在夏霖轩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他是夏老太太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当年侯府明着、暗着夭折的庶子也有几个。
她自己有两个嫡亲儿子,哪能容得庶子存在防不胜防?庶子不同于庶女,庶女留着还可以用来联姻发挥点用途。
夏霖轩跟夏霖昂同年同月出生,前后只隔了几天,当时她重金请来一位高人为夏霖昂分析命格、起名。不料下人拿错了八字,高人指着夏霖轩的八字说:命虽不长,但旺家,益兄弟子侄。她母亲知道后劝她容下那孩子,不过一个庶子而已,又是个短命的,正好留着‘旺’她的两个嫡子。
等爵位被夺,夏家落败,她自然就不再相信那个高人说的话了,旺家?败家、克家还差不多!
谁知道,时至今日,再来分析,夏霖轩确实短命,如果没有分支出去,现在也确实益兄弟,只是如今……只旺了他自己的子女了。
听了夏老太太的话,刚走进来的夏霖宇怨道:“我说怎么好运都跑到那一房去了?娘,您明知道老二旺家、益兄弟子侄,当年就不该让他分出去,现在所有的好处就都是我们的了。阿雪也不会费尽心思还落到如今的下场。”
夏霖昂也道:“就是,娘,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您还……唉!”
夏老太太后悔莫及,可是又怎么会承认?忿忿道:“呸!一个庶子凭什么‘旺’我的嫡子,凭什么我的嫡子嫡孙还不如卑贱的庶子庶孙?”
夏若雪无言,这有什么凭什么?明显已经“太不如”了,也只有这个娘到现在还没认清事实!不,也许不是看不清,只是不愿意接受吧?夏若雪长叹一声,她也后悔,后悔的是太小看书杰三兄妹、太心急了。
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很久的夏书晴也是暗暗鄙视夏老太太的自欺欺人,死抱着曾经的候夫人的架子和仅有的正室、嫡出的身份,却教养不好儿孙。嫡子嫡孙不如庶子庶孙,可不就是她这个母亲的失败?
书晴觉得自己真的很悲催,前世什么都有,就缺个嫡出的身份,今世却是除了嫡出的身份外,什么都没有。
三天前,夏霖昂和俞氏刚刚给夏书婉定下了一门亲事,年底成亲。新郎是大名府城一个大书婉十五岁的布匹商人,还是做续弦。交换庚帖和信物后,准女婿就送来了聘礼:一千两白银和布匹商人在玉林镇上那间店铺四成的份子。
按照约定,在成亲前一个月,新郎家还会送来一份为书婉准备的价值两千两银子的“嫁妆”。
这个布匹商人本是来找夏霖昂帮忙牵线与安国公府二爷司马云亭合作的,无意中看到跟俞氏上香回来的夏书婉,觉得她的面容酷似自己已故多年的爱妻,有意求娶,并给出对夏霖昂很有诱惑力的条件。
原本夏霖昂和俞氏是不愿意的,他们还指望夏若雪给书婉介绍一户京城里的官家,以后好帮衬夏书玮呢。不过因为那时夏若雪都没有消息回来,夏霖昂心里没底,也没有一口拒绝,只说要考虑考虑。
他们确实很缺钱,店铺四成的份子加一千两银子几乎就可以保障他们这一房的基本生活,还有夏书玮读书的费用。
夏若雪回来,夏府唯一的外援落空,夏霖昂赶紧去找布匹商人,应下了这门亲事。
夏书婉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儿子总是比女儿重要不是?夏书玮才是他们三房的希望。而且,虽然是嫁作续弦,虽然那商人的年龄大些,可是人家有钱啊。
衣食不愁,奴婢成群的,总好过现在夏府紧缩开支、缩手缩脚,如果不是老太太时不时拿出一些体己贴补,这两房的日子还不知该怎么撑下去。
现在整个三房就五个仆婢,一个跟着俞氏的妈妈、一个服侍书婉的丫鬟、一个侍候书玮的书僮、还有两个做饭、做粗使的婆子。姨娘、庶子庶女都没有仆婢了,就由姨娘自己侍候自己的儿女。
二房也差不离,前些日子夏书羿也去私塾教书了,夏书耀没银子玩乐倒是老实了一些,多花了一些精力在读书上,倒也算是“贫穷”带来的一个好现象。
书婉定亲,夏府三房得了银子和店铺份子,夏霖宇夫妇羡慕不已,看着书晴的眼睛晶晶亮,骨碌碌转。
书晴暗叹一口气,她已经能料到自己的前景。这几****都在考虑,该怎样维护现在这桩跟郭晋南的亲事?三年后郭晋南能不能高中?会不会让她失望?她冒险下这样的赌注,会不会后悔?
她不想嫁商户,凭他们家现在的情况,也嫁不进什么真正富贵的大商户家,即使像书婉未婚夫那样的中等商家,也就只能去做续弦了。书晴想到书婉那个未婚夫大书婉十五岁,且已经有了一个嫡女一个嫡子、两个庶女,就真心替书婉觉得悲哀。她不想自己也去做继母啊!继子继女还没小自己几岁。
想到自己现在的困境,书晴不由地对书瑶三兄妹愤恨起来,他们去京城前的那几年,她可没少对他们示好,可是他们怎么就如此精明、如此记仇呢?她很想对他们说一句:“宰相肚里能撑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