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来,就是……很不自在。”
“哪里不自在了?”
顾相宜借着时机,追问着池映海缘由。
池映海抿了抿嘴,方才扭扭捏捏的道“因为……不知道要什么、要做什么,好像有一点做的不好的地方,她们就指指点点的……我本来就不愿话,可是不跟她们话,她们还特别喜欢笑话我……嫂嫂,你跟他们相处,你不累吗?”
池映海这问题,竟是问到点子上了。
她不累吗?
她能不累吗……
可是,女人这一辈子,总不能因为这些恼事,便选择与世隔绝吧。
可池映海偏是选择了如此。
让他做个讨那些妇人喜爱的孩子,犹如方夜谭。
他不爱吱声,就喜欢一人独处。
甚至顾相宜带他去药堂待着,他非但不排斥,还很愿意。
因为药堂里这些伙计,因为池映海也是池家的哥儿,面子上也会同他过得去。
“反正海儿觉得在这里过得挺好,嫂嫂每日都来,海儿便更高兴了。”
顾相宜摇了摇头,道“我才发现,原来你不是不愿与人交谈,跟我在一起,话倒是挺多的。但到了旁人面前,偏是一句话都不肯,好似掰不开你这张嘴一般。”
顾相宜笑了笑,也不强求于他。
池映海一边检查着药柜,一边听顾相宜叹道“其实,嫂嫂我也喜静,我也喜欢一个人独处,我也不愿多言。我就是喜欢一个人坐在河边,赏花赏鸟赏景,回头再画下来,作成章。我也不愿动不动便同妇人闲唠。”
池映海听闻这话,便好奇了“可我觉得嫂嫂很能跟人闲唠啊。”
“长大了,自然便学会了。”
“可是嫂嫂也就比海儿大两三岁的样子……”
池映海理解不了,顾相宜再长大,能长大到哪儿去?
这个道理,顾相宜却不知如何教给他。
如果可以,她何尝不喜一个人静坐?何尝不想与世隔绝?
不过,到这些……
“其实也没什么,慢慢学,总能学会的。”顾相宜突然笑了一声,甚至觉得自己能从当年不愿同人交谈的人变得遇见谁都能唠上,也颇怪的。
她遂也不想再谈这些,道“好了,莫这些了,海儿去清点药材吧。”
顾相宜止了话茬,池映海自也没有再问。
晚些的时候,堂上果真来了几个病人。
病人瞧见顾相宜这么晚在坐堂,却是一惊“呀!竟是顾娘子坐堂了,这都好几都没见你来了!”
顾相宜见是老顾客了,连忙起身迎道“是杜婶啊。快坐快坐,这是刚打烊回来?”
杜婶往堂前一坐,大嗓门便同顾相宜谈道“可不是吗?近来海关那边出零事,给我这海产耽搁了,砸了好几笔生意,生意上的那些烂事搞的我在湘州连跑了七日,这腿回来就不行了。本来想来堂上问问我这买膏药能不能治,顾娘子来得正好,快给我瞧瞧!”
顾相依“真是赶巧我今儿晚上在,进屋遮上帘子,我给你看看去。”
顾相宜着便将杜婶拉进了屋里。
堂前的池映海看着顾相宜嘴上自己喜欢独处,可这突然来了个半生不熟的人,她却跟人唠得跟自家亲姐妹似的。
池映海当真羡慕顾相宜这种人。
池映海来到屋门口,便听闻顾相宜毫无惧色的同那杜婶闲聊道“海关近来怎么了?生了什么事不成?”
“谁知道官家在闹什么?这阵子将封了几条港口,许是上面之前有什么事。可这港口封了,我那生意就都砸手里了,这给我愁的。诶!对了顾娘子,听闻你家里也有做海外生意的,他们有没有什么出路啊?”
跑海的?
池家跑海的那便是四房池昌了,四房一脉跑海主要经营丝绸和香料一类,规模和业绩不亚于池家大房。
如今竟是受到官家牵连了?
许是在什么位置同什么人打交道,池家大房这商贾之家,与三房并不时常联系,官家的事儿,顾相宜也探不到。
顾相宜遂道“最近我这不是忙于我家夫君那点事儿吗?有阵子没联系他们了,也不知情况如何。”
杜婶道“这倒也是。”
见顾相宜这方面许是使不上什么力,杜婶便也不多打听这些旁的,专注的道“那顾娘子还是给我看看这腿吧,你瞅这腿,都快肿得没法儿走路了!”
顾相宜遂也认真给杜婶诊起腿来。
而此刻的归雪阁院里,池映寒正在床上睡觉,便听闻外面传来敲门声。
“少夫人!少夫人!”
池映寒本还懒得理会,但忽然听闻这声音,竟是张妈妈。
池映寒还不知顾相宜要生什么好戏,赶忙起了身,问道“什么事儿啊?”
门外的张妈妈声音十分焦急,道“少爷,少夫人在吗?”
池映寒“啧”了一声,突然生了兴致“你先你什么事儿,本少爷再告诉你她在不在。”
瞧着这是少爷在同她交谈,而并非少夫人,张妈妈只得如实道“下午给少夫人洗了衣裳,可不知少夫人那些衣裳上沾染的是什么药啊?这洗完衣裳,便起了一手的疹子,疹子还到脸上去了,好生吓人。老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赶忙来问问少夫人。”
池映寒还真没想到,顾相舀子倒是大了,竟给张妈妈搞了一身的疹子!
这若是未曾确诊,可没人敢靠近她的。
池映寒故意叹了口气道“这便不巧了,相宜不在呀!她晚上刚把池映海送回铺子去,现在人也在铺子里呢,怕是今晚回不来。你要是急的话,便去铺子找找她去。”
“诶呦!少爷您可是笑了,我一个老奴,大晚上的如何去那么远的铺子呀?”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也没啥事儿吧?听你话声挺有精神头儿的。”
张妈妈都要恼死了。
她现在这不知道什么毛病,更不敢贸然去见老夫人,甚至连屋都不敢出,她在这院里当了近半年的霸王,若是让其他奴婢看到她这个模样,非得笑话死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