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半晌未回顾相宜一句话。
实则顾相宜心绪比池映海更乱,她全然没有料到一夕之间生了这么多事,且皆在池映寒即将进京闭关之际。
眼下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让他知道,须等她将池映寒送走,再一件件的去解决。
且对于池映海,顾相宜发自内心的叹道“嫂嫂也知道你还小,本想着以你现在的能力,应在我身边再上待两三年才算稳妥,可是……”
然,还未等顾相宜说完,便听闻一旁的池映海突然哽咽起来。
顾相宜骤然止了声,转头望向床边抽泣着的孩子,但还不及她问,便听池映海抽噎着道“二嫂嫂,你别这么说!海儿害怕……二嫂嫂你让海儿做什么都行,海儿只怕二嫂嫂出事,只想让二嫂嫂什么都别管了。咱们好好的休息,好好的养胎好不好?海儿害怕……”
顾相宜又何尝不怕呢?
她不是不想要孩子,她只是想等到眼下的局势能允她什么都不去管、能安心养胎的那天,再考虑生育子嗣的事。
但她这么打算又如何?谁会在乎她的考量?
池家的人等不了她这么久,每个人都在逼她……
她不住的叹着这孩子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她眼下恐是无法尽一个母亲应尽的职责,去放下所有,专心对待这个孩子。
故而,不单是池映海害怕。
顾相宜同样害怕。
下一刻,顾相宜抱住了抽泣不止的池映海,轻轻拍着池映海的后背,在他耳边低声道“海儿不怕,没事的,没事的啊……这本是喜事啊,你说你这般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怎么?不欢迎你未来的侄儿?”
“没有!海儿欢迎!”
池映海立刻抹去了眼角的泪花。
二嫂嫂说的是这本是喜事,他在这儿哭什么?!
“那……二嫂嫂,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顾相宜思绪沉重了一分,道“先将这个病患的事解决了罢。”
说罢,顾相宜便准备下床,池映海连忙上前扶她,陪她一同来到前堂。
而令顾相宜全然没想到的是还不及顾相宜公开这病患的事,便见那四个人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里,一旁的王莽提着一把刀,逼得他们一动不敢动。
顾相宜不禁疑惑,眸光落在王莽身上,道“王莽,你这是……”
王莽此刻的眸色却是犀利,道“嫂子,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顾相宜瞠眸“王莽,你知道了?!”
王莽点了点头,回道“方才瞧见那妇人一直掖着藏着的,便觉得哪里不对,这才发觉她胳膊已经开始溃烂了!”
剩下的话,王莽便不再说了。
他心里大概有数了。
而在顾相宜听闻这妇人也染上之后,顿时警惕了一分。
而那妇人知道此事藏不住了,立刻哭喊着哀求道“顾郎中,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我家孩子还这么小,我们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这孩子该怎么办呐!顾郎中,你救救我们吧!”
小女孩隐约知道自己的爹娘都病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原本安静的药堂顿时充斥着哭丧声,搞得好似灵堂一般。
顾相宜却是沉得住气,立刻嘱咐王莽道“方才药堂后院都洒药了,你衣服上也洒些,且注意清洗,提防着点。”
“嗯,我知道了。方才清洗过,现在立刻洒药。”
顾相宜遂将药粉递给王莽。
她心里明镜着,王莽本就是从瘟疫村出来的,对于此病的症状和提防,他比任何人都敏感。
待用了药之后,王莽问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看着一大一小哭得撕心裂肺的母女,顾相宜不禁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们对你们所患的病也不是完全没数吧?”
那妇人听后一惊,惶恐的道“我们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呀!”
“不知道还里三层外三层的盖那么严实,甚至还企图隐瞒自己感染的事实?”
妇人听罢,更是慌张,第一反应便是给顾相宜磕头道“求求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但顾相宜的眸光却是沉重,道“既你到了我这儿,我便不可能将你们放了。现下你们先去隔离间歇息,此事我必须上报官府,不得隐瞒。”
“什么?上报官府?!”那妇人瞠大了眸,整个人脸色顿时一变,道“顾郎中!我们千里迢迢来寻你,你却要将我们交给官府?!你心里也不是不知那官府得知此事该如何处理吧?他们会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我们的,会将我们活活烧死的!我们来此寻你,本就是想谋一个活路,我们也只是寻常人家,平日里也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要我们落到如此下场?!”
听着她那恳切的话,顾相宜何尝不能理解他们的处境?
只是……
“你们明知自己身染此症,逛完全村又逛了一遍城区。这么大的事儿,你叫我如何给你们瞒着?且你们这病,我最多是知晓,但真没有医治的法子。”
小女孩听闻这郎中知晓爹爹和娘亲的病,好奇的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病呀?”
顾相宜回道“这病我只在书上见过,说是几百年曾有一例症状与此完全一样的瘟灾。书上提起这病的时候,只叫它急性麻风,当时累计死了近万人,处理办法只能是整个城市范围内一个活人都不放过的火烧。”
单是说到这儿,顾相宜都感到心惊胆战。
若是南阳城也落到屠城火烧的地步,那简直不堪设想!
可几百年前的情况就是这么严重,而这百年之中,虽不断有名医和其传世医书流传,但没人保证就能有治疗此症的办法。
顾相宜自也不能听她们母女俩哭几声便心软而放她们离开。
下一刻,顾相宜同王莽道“将他们关进隔离间,这夫妻二人为一间,若是孩子尚未染上,将其同那两个抬担架的放置在另一间。如有可能,看看能不能试着保住这孩子。”
王莽点了点头,接着便将这几人分成两批,关入隔离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