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死牢里，烛火微微摇曳，摆动着苏痕的背影。

马脸和尚的话透着一股无奈和憋屈，以及浓浓的茫然。

让他有些意外。

龙小鱼还是没有吱声，也不知是累了还是什么，安分了许多，不再继续踢草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马脸和尚看着苏痕，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出答案。

但很快露出自嘲。

“是因为我不够努力么？”

“并不是，并不是我不够努力，而是我努力错了方向！”

“与其努力的去救人，不如斩草除根的去杀人！”

马脸和尚的声音越来越大，数字也越来越沙哑。

尤其是那布满血丝的双眸，赫然通红如血，像着了魔一般发出怒吼。

双手抓住特制的玄铁黑柱，使劲扳扯。

虽然铁笼纹丝不动，但还是发出咣咣之声。

像一头暴怒的猛兽，要冲破牢笼。

“又发疯了……”

“这或许就是他的心魔吧。”

“说起来，这耿夏的命，也挺惨的。”

四周囚犯都缩了缩脖子，窃窃私语中，尽可能的远离马脸和尚。

那黑牙老头更是提醒苏痕道：“不要靠近他！”

苏痕侧目报之一笑，却没有后退。

听着四周议论，这才明白，原来眼前和尚叫耿夏。

最初，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武夫，在莲花小城开了一家武馆，赚点辛苦钱。

后来，教授了一位大族子弟，那少年灵根不行，在凝气境徘徊很久，始终无法筑基。

老爷就希望能否，武扣仙门。

耿夏认认真真的教，没想到那少年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他刚刚过门的妻子林冬梅。

接下来的故事……她的妻子受到羞辱，在反抗中又被活活掐死。

耿夏愤怒之下，想要宰了那少年，却根本接近不了对方。

还被那地主以三两银子想要打发走，那是一个小县城，有钱就是爷。

在怒火中烧又无处发泄下，耿夏最终遇见一位慈祥的老僧人，领他入门，赐予法号悟尘。

红尘的尘。

“够了，都闭嘴吧。”

“什么狗屁慈祥僧人？”

“都特么是混蛋是畜生！”耿夏抬起黑化的手掌，狠狠拍打了一下铁笼，发出轰轰巨响。

纵使那些镇守死牢的季府弟子，也闻之色变。

别看平常时期这耿夏只是瘦弱和尚，一旦暴走之后，比饿狼还要残暴，和大魔头没有两样。

好在铁笼都烙印有强大的封印之力，以及整个死牢是阵法加持，元婴境之下，都是以卵击石。

对面的杜鸣没有什么反应，并且发出冷哼。

“口口声声说，带我洗去烦劳，净化身心。”

“哈哈哈哈，简直就是笑话，还说什么斩断七情六欲？”

“成佛难道就不是欲望么？”

“我受了冤屈，所谓的佛又在何处？”

“十年苦修，当我认为自己可以忘却红尘过往一心归佛门的时候，我再次看见了那个狗杂种！”

“就那么一瞬间，我就明白我根本忘不了。”

“我直接宰了他，以报亡妻之恨！”

“我又杀了他全家，此谓替天行道，斩草除根！”

“很显而易见，我很快被官府通缉，这就是所谓的正义么？哈哈哈哈。”

耿夏笑声凄凉，怨念极深，他看着一直不为所动的苏痕，森然一笑道：

“我喜欢当恶人。”

“既然好人没好报，那为什么不当一个恶人享福呢？”

“你说，对还是不对？”

他双眼直勾勾的瞪着苏痕，迫切的想知道苏痕的答案。

因为像这般从头到尾的复述，已经很久很久没提起过了。

他看出苏痕有些不同，起码胆子很大。

“你的问题很违和，”苏痕摇摇头。

“违和？哪里违和？”

“你既然选择了恶人的路，就没必要再去在意别人的看法，不是么。”

“……”耿夏陷入沉默。

随后哈哈一笑道：“臭小子，真挺能说会道的嘛。”

“哼，哼！”

龙小鱼的小嘴里发出嘟囔声，越发看苏痕不舒服了。

早知道就不应该当什么侍女，烦死了。

“哼什么哼？”

“你不是很能跑么？”

“什么啊，我再能跑也不是从死牢里跑出去好吧！”龙小鱼瞪着大眼睛，有点愤愤不平。

苏痕听后直笑：“说明你专业技术不行。”

“你…你就知道嘲笑我！”龙小鱼狠狠撇过脸去，又开始用脚尖踢地上的杂草了。

“真烦人，若在天亮之前不能和他们汇合的话，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救我，到时候，指不定又有人要牺牲。”龙小鱼喃喃自语的嘀咕着，越想越是头疼。

“什么人？”

“和你没关系！”

“那行，你继续踢草吧。”苏痕收回目光。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就把我气死得了！”

“我又怎么了？我问你话也不好，不问你话也不好，女人真是麻烦。”苏痕无奈的抓了抓头发。

“哼，我…我的朋友而已。”龙小鱼想了想，不打算说太多，毕竟他们见不得光。

“哦，那就等吧。”

“你！”

“你就是个混蛋！”

龙小鱼气的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明明苏痕动动手指头都能翻天覆地，偏偏无动于衷。

肯定是故意的！

苏痕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老开心了，终于可以接近龙小鱼的秘密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呐！

貌似已经过了凌晨，死牢门口传来一阵钟鸣。

随后，几位狱卫都提着暗红水桶，往这边走。

“一个个真能聊啊你们？口渴了不？”狱卫们堆着笑脸把一只只木桶放在各间牢笼外，然后笑着离去。

“这什么啊！”

龙小鱼之前哭了一阵，当真有些渴了，可一眼看去，却是鼻头直皱。

但见那木桶里面的水，宛如猪饲料一样的浑浊，并且散着臭气，让人作呕。

“凑合喝吧小姑凉，过了今晚，就要再等一个月了……”隔壁老头苦笑一声，毫不在意的用手伸进去，捧起臭水往嘴里倒。

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其余死囚也都狼吞虎咽的喝着，仿佛那是最为甘美的琼浆玉液。

龙小鱼看的头皮发麻，再看去直接捂住鼻子，如何也受不了。

便是地上的积水，也比这猪饲料一样的臭水干净呢。

苏痕也微微皱眉，这样的水质完全就是刻意如此吧。

他轻轻挥手，浑浊臭水顷刻间变成了那清澈见底的泉水。

杜鸣：！！！

耿夏：！！！

龙小鱼：！！！

一众死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