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鸡鸣五更起!
早晨的太阳渐渐的升了起来,点点温暖的晨曦透过竹林洒在这片充满希望的红土地上。
在这样宁静的乡村里,厨房里的炊烟袅袅地飘起,欢快的小鸟在房前屋后的竹林间跳跃着,出早的农妇挑起了担子,在菜园子里精细的挑剔着,操磨着。不时,还有几个不听话的农村小娃儿,大清早的,还带着朦胧的睡眼爬了起来,哭着喊着找爹娘。
王有良蹲在大石门槛上,抽着闷烟,不时还带来几声咳嗽,惹得在厨房里忙活着煮早饭的粮嫂,探着头出来,狠狠的对他发了急句牢骚话。春花婶把刚从田里摘回来的青菜择了又择,细心的照料着她的菜篮子,然后又回厨房那盆子出来洗菜,刷锅,炒菜去了。王百家和王不凡从房子里把那辆木板双轮车抬了出来,放在大门口外,又把轮子装上了。王不然睡眼模糊着,走到刚装好的双轮车前,一屁股的就坐在一边的双轮车把上。王百家和王不凡装好了车子,又从屋子里,一麻包一麻包的把晒好的稻谷扛了出来,重重叠叠的装在车厢上。
“爸!可以吃饭了,别抽了。”春花婶对着王有良说道。
“嗯!我知道了。”王有良应道,又转身把烟斗放回了屋子里。
“饭都做好了,过来吃饱了再装吧!”粮嫂走出了厨房,冲着他们仨人喊道。
春花婶把做好的饭菜张罗着往桌子上端。
“还有几包就装完了,你们先吃吧。”王百家说完,继续和王不凡把稻谷往外扛了出来。
这样愉快的早晨,带着红土壤的清香;清淡的饭菜里,也承着一家人的简单的平凡的幸福。
吃完了饭,**点钟的太阳越升越高了,阳光直接照射着大地。
王百家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把装在双轮车上的一千多斤的稻谷,往浪花村村委会大队处拉去。王不凡和王不然两兄弟,一左一右的跟在车厢后面,也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推着双轮车前进。
似乎,这一段长长的坡道,装满了这个家庭里的沉重。
村委会大队临时设的点在浪花村西南边两里外的公路边。这里有几间不知道哪年盖的公家闲置房,房子门前是一大片开阔的空地。旁边的小河是一九六二年困难!时期修成的浪江水库运河,河上架设着一座石板桥,桥两端连接着公路的两端,一端连接着浪花村内部的村道,另一端就是通往外面的村路了,往西南方向,是去水谭镇,往东北方向是去廉城县的路。这个村委会大队临时收购公粮点,刚好在运河的对面,已经超出了浪花村委的村民居住区。因此,这里常年没有人打理过,若不是把一年一度收公粮的点设在这里,这里的几间闲房就更无用处了。而更重要的是,门前这条村路,是西南方向通往外面的唯一出口,有利于政!府?部门把收上来的粮食装车运走。
从浪花村村边到浪江水库的运河桥上,是一段长长的小斜坡。走完了这段斜坡的村路,就到了运河的石板桥上,过了石板桥,就是今年水谭镇粮食管理所在浪花村委设的临时收公粮的地方了。
王百家把双轮车上的稻谷拉到了斜坡处。他望着这一段长长的小斜坡,就好像是在掂量着全家人的饭碗。王不凡和王不然,从小也对这段小斜坡有着深深的厌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开始懂得了,他们要费尽所有的力气把晒好的稻谷拉上这小斜坡,走过了这个石板桥,就意味着他们全家人,一年中总有那么几个月要缺粮少吃的!去过那种拿着篓子,全村四处借粮的日子,也已经深深的印在他们的脑海里。
可还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从一出生就注定是劳苦的农民的孩子。
“哎!让开!让开!别把路给挡着了,一个一个来,都靠一边排队去。”收粮的“大爷们”,正在忙得热火朝天着,大声的喊道。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车一车的粮食堵满了运河上的这片开阔的空地。
有的人顺利上交完了公粮,终于松了一口气。有的人却在哭丧着脸,今年收成的水稻,经雨水泡得太严重了,不符合上交公粮的标准,要求折合粮食,换算成钱再从新上交。而有的人却在忙碌着把稻谷倒出来,用公家的风柜从新柜一遍。
“他妈的!这帮龟孙子,老子家里的稻谷都拉完来了,好不容易才凑够了数给他们,他妈逼的老娘,这还嫌弃我的稻谷不够饱粒,竟然还要我自个儿把这一千多斤的稻谷从新用这个鸟不垃圾的‘西北风’风柜箱吹一遍,漏粮斗里流出来的哪粒稻谷不饱满了,再看看出风口里吹出来的稻粒,又有几粒是秕谷了?”浪花村的王有林,一边忙活着倒稻谷,一边苦丧着脸诅咒着骂道,“长他妈的狗眼,哪个龟孙子过来要过来看看,这吹出来的一百多斤稻谷,谁说不够饱满的!”王有林心疼的看着这篓子里的稻谷,一边还是没完没了的骂道。
“哎!王有林,你别他妈的在这里给老子发牢骚,你爱交不交,不交拉倒,最好全部都给老子拉回家去。”水谭镇粮食管理所所长丘北径吼道。
“哼!别以为带了顶狗帽,就能狗仗欺人势了。”王有林头也不抬的回道。
“你说什么呢?我就不信老子我治不死你。”四十多岁的丘北径火大了。
“唉!大家今年的心情都不好,都少说两句,就别呕气了!丘所长,你回去坐着喝杯茶,歇一会儿,别和他这个老土帽计较个啥劲呢。”浪花村村委会书!记黄大庚和其他临时派来收粮食的工作人员把丘北径劝住了。
火冒三仗的丘北径被请回了临时办公室里喝茶去了。
刚才帮忙劝架的一帮村民也都散开了。只留下王有林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对着他的稻谷唉声叹气。
“王不维他爷爷真够厉害呀!什么人他都敢骂。”坐在车把上的王不然嘀咕着。
“王不然,你别乱说话。”王百家对儿子王不然白了一眼过去,说道“你们两个坐在这里看好车,我去帮他把粮食装起来。”
实际上,水谭镇今年征收公粮的情况异常的不顺。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结果,受到今年暴风雨的影响,收上来的粮食,多数都受到过雨水的浸泡,粮食质量没有了保障。更严重的是,今年亏欠的粮食也收不上来了,大多数的农民都没有交清公粮,能交得清公粮的没几家人,除了个把手里有个钱的,给补贴了上去。
而村民们的生活也不好过,手里头没几个钱,除了要买化肥,农药,还要留着钱给孩子交学费,更不用说平常生活的油盐钱了。何况,家里就指望着这点粮食了。这些年,全家人刚刚能吃饱了饭,要是遇上了天灾**,或是过于沉重的粮税,没有了这点粮食,那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王百家和他的儿子、侄子,在这里忙活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通过了验粮,过称,交粮,终于把公粮交了。至于欠了公粮的尾数,折算后差了118.5元,那就等明年再说吧!大不了明年多算了点利息。能有什么办法呢!生活就是这样,大家还是要一样的过。
王百家拉着一辆空车子,走在了回家的路上。西沉的太阳,正悄悄的从他们的背后的山坡上溜走。调皮捣蛋的王不然,还带着一些孩子的童真,一把跃上了双轮车的空车斗里,正悠闲自在的享受着农村娃儿的特殊服务,王百家也乐得当了一回好父亲的模样,拉着双轮车,搭着儿子王不然走在了前面去了,王不凡跟随在车后面,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村路两旁的水稻田里,刚播上了秋季的水稻秧儿,残存的晚霞透过山坡把最后的余晖洒下,映在浪花村这片寄满了深秋里收获希望的红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