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没意思了?”
别看林婳端坐在那儿,好像很专注的样子,其实早已神游天外,郭嘉用唇语悄悄询问道。
接收到郭嘉的脑电波,林婳微微点点头,真没什么好玩的。大家都带着虚假的面具,不论是真心实意来贺喜,还是畏于曹操的权势不得已而来,人人都是笑脸相向,一派和乐。
郭嘉心里暗笑,眼梢微微上翘,悠悠地抿了一口酒。
就在一片歌舞升平之际,一向为曹操奉膳的内侍眼神一冷,从袖中抽出匕首,如猛兽般扑向曹操,一道寒光径直朝曹操刺去。
“司空,小心。”离曹操最近的荀彧惊呼道。
曹操嘴角冷笑,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向后一折。
“咯噔。”
那刺客顿时脸色苍白,但也只是一瞬,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挣脱出束缚,亡命似的挥舞着匕首,朝曹操的咽喉狠狠地刺下去。
“保护司空。”不知谁高呼一声,惊醒了堂中被吓得呆若木鸡的众人。
守在府中的护卫听到前堂的动静后,顾不得什么,抽出刀剑,纷纷闯进来。可惜堂上早已人仰马翻,想要穿过重重人群,几乎难如登天。
被突如其来的刺杀吓懵的林婳呆呆地坐在原地,不知所措,曹节到底也只是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腿脚酸软,愣愣看着眼前的变故。
“小傻子”,郭嘉暗骂一声,冒着危险跑过来,一手一个,强行将吓傻了的林婳和曹节拽起来。
匆匆嘱咐道,“躲到柱子后面,快去。”
林婳回过神来,也不知听没听清,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点头,手忙脚乱地拉着曹节往堂中的柱子后面跑,好几次差点跌倒。
林婳颤颤巍巍地探出头,双腿不停地打着哆嗦,堂上已经乱成一团,众臣相互奔走,慌不择路。有人飞快地向外逃跑,而有人焦急地向曹操方向靠近,其中也包括郭嘉。
“曹贼,拿命来。”刺客大喝一声,双目涨红,不顾一切地朝曹操刺去。
“主公小心。”
匕首离曹操只剩半尺,丞相府的护卫根本来不及,刺客眼中溢出狂喜,似是癫狂地大笑。
千钧一发之时,一个铜壶出其不意地掷向刺客。
刺客不得不分神,也就是这短短的一刻救了曹操,终于赶来的许褚三步并作两步,一脚踹向刺客,一个黑影飞了出去,只听得喀嚓几声,倒地的刺客捂住胸口吐了几口鲜血,看他那微微向内凹陷的胸口,估摸胸骨都被踢断了。
“主公。”许褚挡在曹操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道不公,为何眷顾曹贼。”刺客癫狂地狂笑不止,似是不甘,似是痛苦,撕裂般桀桀笑声让在场的所有人不寒而栗。
林婳捂住狂跳不已的心口,那个铜壶是她扔的,也不知刚刚是不是魔怔住了,居然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曹节紧紧地搂住林婳,声音颤抖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拿下。”被区区刺客弄的狼狈不堪曹操恼羞成怒地喝道,
“是。”终于扫清了一条道路的司空府护卫诚惶诚恐地回道。
“曹贼,我杀不了你,我也要拉你的女儿陪葬。让你悔恨终身。”
刺客眼神一冷,摸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朝着曹节和林婳的藏身之处扑去。
“许褚杀了他。”
“拦住他。”郭嘉目眦欲裂,失态地大喝。
瞳孔涨大,看着不断靠近的匕首,林婳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时间一瞬间好像静止了,狠狠地推开曹节。
“噗。”这是尖锐的冷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林婳软软地倒在地上,肩膀好疼,好疼。
“子姝,子姝。”
曹操拔出佩剑,狠狠地刺向早已疯狂的刺客,目眦欲裂。
千钧一发之际,被林婳推开的曹节惊慌失措拽着曹操的衣袂,慌不择言道,“爹爹,快传大夫,快传大夫啊。”
“传太医,传太医。”曹操抱起林婳大步流星地往后院走去。
出了这样的事,可以预见,许都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知道林婳身份的荀彧等曹氏重臣此时
顾不得什么礼数,匆匆忙忙跟上曹操。
“太医呢?怎么还不来。”曹操在房内不停地踱步,朝门口连连怒喝。
“孟德,你先出去,让妾身先给子姝看一下伤口。”关心则乱,卞夫人强将六神无主的曹操推出房门,“节儿,过来帮忙。”
“是。”曹节愣愣地答了一声,拽着袖子,踉踉跄跄地跑过去。
“疼,疼。”晕过去的林婳无意识地痛呼道,小手摸索着想要去摸伤口。
“乖,子姝乖,上了药就不疼了。”卞夫人握住林婳的手,将身子疼的一颤一颤的小丫头搂在臂弯中,柔声哄道,就像是哄着幼时的曹节,对正在拿着剪刀剪开林婳衣服的曹节嘱咐道,“节儿,轻点儿。”
“是。”曹节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四周地衣物剪开,露出狰狞的伤口。
“子姝乖,子姝最乖了。”卞夫人摩擦着林婳的脖颈,哄着不安分的小人儿。
曹节声音颤抖,颤颤巍巍地哽咽道,“娘,这伤口。”
血是黑的。
“剑上抹了毒。”。好歹经历过不少风浪,卞夫人很快稳下心神,冲守在一旁的侍女吩咐道,“婉如,快去看看太医来了吗?”
门外的曹操面色阴沉,死死盯着眼前薄薄的木门,像是要看穿。
郭嘉面色惨白,清冷的黑眸如墨般不化,韩光乍现,刚刚还冲他做鬼脸的神采奕奕的小丫头现在浑身是血地躺在房内,好几次想要冲进去,都被荀彧死死拉住。这哪里还是往日风流潇洒的军师祭酒,只是一个快要疯魔的普通男子。
“奉孝,子姝是神仙,会没事的。”荀彧低声道,也不知道是安慰郭嘉,还是安慰自己。
“可是.....”她在喊疼,她还那么小。郭嘉痛苦地抱着头,不知所措。
“没什么可是,就算你进去了,又能怎么样?”
郭嘉稍稍平静下来,“文若,如果今日参与叛乱的是汉室,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郭嘉眼里弥漫着浓浓的杀意。
荀彧沉默不语,这次刺杀之人真的犯了郭嘉的忌讳了,龙之逆鳞,触及必死。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司空府的护卫拉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太医匆匆赶来,一边跑一边喊。
“谢天谢地,总算来了。”
再不来,不仅是众臣,就连他都快要受不了曹操和郭嘉的低气压了。
顾不得什么,郭嘉直接拽住匆匆而来的老太医的袖子,略带恳求道,“周太医你一定要救她。”
眼高于顶的郭嘉何时这么卑微过,他的忠心给了曹操,友情给了荀彧,而温柔全给了那个现在生死未卜的女孩。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保护好她。
“奉孝,让太医进去。”
曹操一把把拉住郭嘉,对着不住喘气的周平,沉声一字一顿道,“救不活她,提头来见。”
声音里带着从来没有的杀气。
“是。”老太医惊地连声应诺,跌跌撞撞地小跑进去。
“太医,快来看看。”
林婳的身子越来越冷,不论盖多少床被子,都不停地嘟囔着冷,卞夫人没辙了,紧紧抱着她,不停地哄着抽搐的小团子,不知是安慰怀里的孩子还是安慰自己,“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对于林婳,卞夫人感情复杂。要说心里没疙瘩,那是不可能。但这次是真的怕了?不论是曹操的反应,抑或是群臣的反应,都昭示着这个孩子绝不能出什么意外。更何况这次要不是林哈,曹操和曹节说不定难逃厄运。就算是个冰块,也要被感化,遑论心思柔软的妇道人家。
“是。”只是看了一眼,白发苍苍的年已不惑的太医院院首瞬间脸色煞白,又仔细看了看旁边白布上的血迹,颤颤巍巍摇头告罪道,“这是见血封喉,老朽无能为力。”
“救她。”
“老朽实在无能为力,此毒无药可解。小姐能支持如此之久,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昏迷的小人儿毫无意识地呢喃,声音断断续续,“郭先生,郭先生。”
“太医,太医。”曹节紧紧抓住太医地胳膊,不断的嘶喊,“你救救她,救救她。”
“郭先生。”
卞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清泪,转身对崩溃痛哭的曹节吩咐道,“节儿,去喊你爹爹和郭先生进来。”
曹节泪眼朦胧,“娘。”
“快去啊。”
“爹爹,郭祭酒,娘请你们进去。”曹节红着眼眶。
“子姝。”
“疼,郭先生,我疼。”
卞夫人把怀里的小丫头放在郭嘉怀里。
“一会儿就不疼了。”郭嘉抱着不断嚷嚷着小团子,声音颤抖,带着从所未有的害怕,冲太医咆哮道,“还不快来。”
“臣无能为力,还请司空恕罪。”
“无能为力?你是大夫,孤命令你救她。”曹操指着床上的林婳,怒吼道。
一滴滴清泪无力地砸在地上,血红的双眼,郭嘉疯魔似不断喊着林婳的名字。
“好吵。”愣是被鬼哭狼嚎地哭声给惊醒了,被林婳虚弱地睁开双眼,她只是伤口疼而已,为什么大家都哭地跟她快要死了一样。
郭嘉不敢置信的看着苏醒过来的小丫头,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小孩子柔软的肌肤,生怕这只是一场梦,又哭又笑道,“子姝。”
林婳委委屈屈地瘪瘪嘴,像是找到可以诉苦的家长,娇气兮兮道,“郭先生,疼。”肩膀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钻心地疼。
“你这个死丫头吓死我们了。”郭嘉哭笑不得地看着怀里还不在状态的小丫头,眼里含泪笑骂道。
曹操心里的大石落了地,长舒一口气,心情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幸好幸好,推了一把吓傻了的周平,喝道,“周太医,还不快去看看。”
“是,是,是。”周太医愣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手心沁着汗水,搭上林婳的脉搏,细细把了半盏茶,方拱手道,“脉象上来看,小姐只是失血过多,好好调养一番便无大碍。只是这毒解的蹊跷。”
为什么林婳被沾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却无事,曹操心里明白,但有的人不明白,也不能明白,沉声道,“周太医,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不用孤教你吧。”
沉浸官场多年的周太医今日愣是心惊胆战,擦了擦额角的虚汗,连连应诺。
“臣明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