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等人追着宋大北奔出数里。宋大北毒发后性情残暴力道恶猛,脚程却不甚快,王雪等人若不是心中害怕,不敢过分逼近,此刻早已将他追上。
李浩见宋大北奔逃的路直通往山下勃子镇,宋大北若是闯到大街上,那可大为不妙,大声叫道:“王雪,快截住他,前面是镇了!”
王雪心头一凛,纵身跃到宋大北身前,叫道:“宋大北!”宋大北怪喝一声,右掌伸出,对着自己光秃秃的大脑门一巴掌拍下。王雪一怔,心想你干嘛自己动手打自己,随即会意:“是了,这是一债人磕头,我与他初会时,见他推演过的。这浑人精神虽然失常,却还念念不忘自己研发的无聊招数,可当真是武痴之极。下一招只怕便是和尚撞钟了。”果然,宋大北耷拉着脑袋猛撞过来,王雪向旁跃开,叫道:“宋大北,我是王雪呀!”
宋大北张牙舞爪,仰咆哮,忽地使出一瞻倒拔杨柳”,弯腰仰头向后一撞,与张冠华从后攻来的一拳相抵。张冠华手腕一麻,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狠狠瞪了宋大北一眼,心道:“他初会蠕虫等人之时,口口声声什么只练头功,不想现下戏言成真,他的头果真硬的可以。”
李浩马妍梅这时也已赶来,分站宋大北左右两侧。李浩叫道:“宋大北,我可以帮你,我只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便可做出解药。”一想这话不妥,忙改口慌他:“几个时辰,我制作解药只要几个时辰就校”宋大北不答,转身向马妍梅撞去。马妍梅使开一瞻行云流水”,将他撞力化开,正想对着他胸口补上一拳,宋大北忽然一头撞来,马妍梅想不到他头顶竟也有如此力道,一个不防被撞倒在地。马妍梅一惊非,正要起身,宋大北却已迎面压下。李浩张冠华急忙赶来救援,明知已迟了片刻,也得全力施为。
王雪情急生智,大声叫道:“师父!”宋大北听到这一声“师父”,登时全身一麻,呆在当地作声不得。李浩见这一招奏效,忙温言道:“你是武林泰山北斗,可别欺负女孩。”
马妍梅缓过身子,勉力起身,向后退开,胸中热血翻腾,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宋大北一怔,瞧瞧地上鲜血,又瞧瞧远处树林,脸色陡然大变,双掌在胸前乱挥数下,同时转头向王雪撞去。他疯疯癫癫,胡缠乱打,常人反倒不易抵御。王雪见他气势慑人,周身又似毫无破绽,实不知该如何拆解,只能向旁跃开,好在宋大北巧腾挪,灵活多变的本事不佳,不必担心他趁势追击。
宋大北一击不中王雪,又转身向张冠华撞去。张冠华自负膂力过于常人,不愿躲闪趋避,见宋大北一颗带血的光秃脑袋撞来,当即运劲于左臂,左拳猛向他头顶击去,只是他不愿取宋大北性命,出拳时有意将拳锋低了一寸,让开宋大北脑袋灵盖处。宋大北头顶一痛,仍向前蛮撞,他中毒之后本就长了三分猛劲,又是不管不关向前强撞,人身躯的力道终究大于手臂,登时将张冠华撞退。幸而张冠华身材高大胳膊较长,不然这一下非被撞得左臂折断。
李浩站在一旁凝神查看宋大北,见他气势刚猛,周身似是坚硬如铁,除了与他力拼,或者击他头顶灵盖处将他击毙外,实在想不到其他取胜之法。他皱眉苦思良久,见己方已伤了两人,便闪到王雪身旁,叫道:“我们走吧,别理这疯子了。”话音未落,宋大北已一头撞来。王雪李浩分别向左右两边跃开。王雪见宋大北脚步轻盈沉稳,不论进退均藏着数种变化,隐隐然有点王家拳术的感觉,立时忆起数月前自己曾用心点拨过宋大北一点王家拳的基本步伐和拳理,那一次她虽是在传授宋大北武艺,但却颇有乐趣,实觉是人生中的一桩奇事,此刻若要将宋大北弃而不顾,心中不免有愧。
王雪正自迟疑,一物不知从何处飞至,正中宋大北后脖颈处,宋大北嚎叫转身,却不见是何人所为。宋大北又去瞧那飞来之物,见是一本破旧的儿书。王雪李浩等人却瞧清那书是从宋大北身后那棵巨大榕树上掷来的,便纷纷向那树梢瞧去。只见那树梢一晃,一个身材矮之人忽地落下,原来竟是吴。
众人本以为吴那日跌下山谷,不死也必重伤,如果他仅是摔得全身瘫痪,那已是老爷保佑了,不想吴此时活灵活现,毫无受伤之像,心头皆是狂喜。马妍梅忍不住掉出眼泪,大声叫道:“师哥!”向吴扑去。吴落下之时却没瞧见马妍梅,这时见了,自是大喜,高叫道:“大师妹!”两人走到一起,伸手与对方手掌相握。
王雪听他二人竟以“师哥”、“大师妹”来称呼对方,心头大感奇怪,向李浩问道:“他俩谁大呀?”李浩面露微笑,却不作答。
其实马妍梅入门又比吴晚上一年,应是吴师妹,但她又比吴年长两岁,吴好玩闹,便戏称她为“大师妹”,马妍梅觉这师兄有趣,也戏称他为“师哥”。这点事简单的很,但王雪自幼没有师兄师弟相陪,一时便难以猜到。
宋大北此时被五人包围,他虽头脑疯癫,却也知情形凶险,向四周环顾一圈,一时不知该先向谁进攻。只听吴笑道:“他不是宋大北嘛,不想他也中了毒。”忽然哈哈一笑,道:“我觉得还是这个中了毒的宋大北聪明些,以前那个宋大北可实在糊涂的紧呀。”宋大北怪吼一声,一头向吴撞去。吴侧身让开,叫道:“别生气嘛宋大北,你你的脾气可越来越急啦!”
张冠华与李浩见到宋大北背后露出空隙,一齐发掌拿他双肩。宋大北转身抵住,脚下忽然发力,将李张二人推开。吴叫道:“李浩,你们退开,我来试试他的功力。”李浩见吴颇有自信,想是他近月来习得了什么厉害招数急于一试,便点头向后跃开。
吴纵身欺到宋大北面前,拍手叫道:“来打我呀,你这肥胖的糊涂子!”宋大北见吴毫无惧色的走近,心下倒怯了三分,他斜眼瞧着吴,困兽之性大起,猛地大吼一声,低头向前一撞。吴一惊之下不及运功相抗,胸口被撞得正着,当即昏了过去。
李浩一见大惊,只想:“宋大北此时已完全变了个人。吴却还是从前的吴,出风头也不过是片刻之事,完了就要遭殃。”忙奔到宋大北身前,发掌晃他双目。宋大北双手变爪,向李浩双手抓去,但李浩双掌齐飞,他哪里抓的着,只得向后退开。
王雪正想上前相助,忽见吴跃下的那棵榕树上缠着几根树藤,心念一动,叫道:“马师姐,你随我来!”两人从榕树上解下几根树藤。王雪道:“我去引他过来,你用树藤捆他!”不等马妍梅点头,便发拳向宋大北背心击去。
宋大北双爪一头,与李浩相斗甚紧,王雪在他背上猛击数拳,他竟置若罔闻。王雪心头一急,大声叫道:“师父,你转身!”宋大北一怔,当即转身。王雪做个鬼脸,笑道:“你这点微末功夫,怎么有脸做我师父?”宋大北此时已听不懂王雪的讥讽相激之言,但见她满脸嘲弄的神色,心头也自大怒,低头便向前猛撞。王雪早有计较,转身便逃,大声叫道:“马师姐!”
马妍梅将树藤一端交到张冠华手上,自己拿着另一端树藤走到树下。王雪从树藤之间窜过,宋大北跟着撞来,他头脑本就错乱,又是闭眼低头地向前猛冲,更是瞧不清身前情形。马妍梅算准时机,一拉树藤,登时将宋大北绊住。张冠华猛地跃出,将树藤围着宋大北转了数圈。宋大北不会解开树藤缠绕,只是乱抓乱拽,岂知这样一来,树藤越缠越紧,终于被完全缚住。宋大北的头皮此刻虽坚硬如铁,但周身力道却没长进太多,树藤韧性极强,他无法挣脱,只是冲着马妍梅怪叫怪吼。马妍梅怒道:“早知你今日如此猖狂,昨夜我绝不会饶你性命!”王雪笑道:“马师姐别生气啦,若非他头脑糊涂,我们只怕也不能从力虎堂逃出。”想到宋大北以中毒之祸换得众人平安,虽不是他本意,心下却也感动,对宋大北柔声道:“师父,待我们开春踩到足够的草药,一定为您解毒,到时我好好向您请教和尚撞钟。”
李浩道:“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刘师兄只怕已等的急了。”与张冠华将宋大北扛起,又将吴唤醒,几人便向着来路而回。
刘岳在院中对着树桩练拳,王雪走到刘岳身旁,笑道:“师兄,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刘岳左掌翻过,将一片梧桐树叶轻轻巧巧地拍落,收招退开,道:“好消息!”王雪对着墙边一招手,吴从门后走出,叫道:“哥,我回来啦!”刘岳见吴平安而回,自是喜出望外,忙拉住吴的手,道:“那日分别之后,我听你被王力强追杀,被迫跌入山崖。你现在怎样,有没有受伤?”吴笑道:“那山崖虽陡,其中却没有突兀的怪石和树枝,我摔的挺疼,却没受伤。”忽然嘻嘻一笑,道:“我们在勃子山住的久了,和山神交情匪浅,山神自会保佑我们摔而不死。”刘岳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想步子怡、吴、王雪三人先后跌落山谷,却是谁也没死,这当真是山神保佑了。
王雪忽然皱眉,道:“师兄,我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着又一回手,李浩与张冠华扛着宋大北,从墙后走出。宋大北被树藤捆得严严实实,却兀自吼叫着胡乱挣扎。刘岳眉头微皱,问道:“怎么会这样?”王雪于是将力虎堂仓库中的事情简要了,最后道:“我知他头脑糊涂,却没想到他竟会……竟会……如此糊涂,我……”到这里便不下去。刘岳淡淡的道:“宋大北自己没事找事的惹麻烦,却也怪你不得。我们将他关在后院屋中,轮流看管,等到李浩研制出解药,再放他出来。”又转身对李浩道:“你能研制出忘忧水的解药,寻回步子怡的记忆吗?”
李浩沉吟半响,低眉道:“我以前从未见过忘忧水之毒,我今夜想潜进力虎堂,盗一瓶忘忧水来研制毒性,能不能制出解药,需得看过它的毒性再论。”王雪道:“我跟你一起去。倘若这一次再被他们发觉,那我当真是颜面扫地了。”
刘岳摇头道:“你们谁也不许去。”李浩一怔,问道:“什么?”刘岳轻轻道:“你们昨夜大闹力虎堂,他们今夜必定加派巡逻人手,这当口去偷药,岂非自投罗网?”马妍梅昂然道:“今夜我们大伙齐去,倘若再被王力强他们发现,就与他们动武好了,难道我们还怕他吗?”刘岳道:“在力虎堂与他们冒然动手,那实是奇险之事。我们现下首先要做的事,是将步子怡救回,与王力强的恩怨,不妨等步子怡伤好后再。”李浩道:“昨夜我们去的人多了,今夜只我一人前去,必不会被敌发现。”见刘岳面露不允之色,又道:“步子怡是我们师妹,难道为了她,也不值得冒险一试吗?”刘岳叹道:“她是我师妹不假,可是你同样是我师弟,我怎能让你舍命去救她?”李浩正想再,宋大北忽然哇的一声坐到地上,双脚没命似的乱踢乱蹬,奋力挣扎。刘岳起身抓住宋大北膝盖处的藤条,对张冠华道:“我们一起抬他,将他关在后院屋。”两人拽起宋大北,向后院走去。
晚上,气温骤降,王雪躺在榻上只觉四肢冰凉,难以入睡。张冠华虽将房舍搭建完好,但诸多生活用品尚未采集,现下已是初冬,王雪身上也只裹着一条薄被了,自是冻得透心凉,翻了个身,心道:“待得明,我一定下山去买棉被,不然步子怡能不能救回尚且不论,我自己就先要冻死了。”她心中越冷,身上跟着越寒,翻来覆去又熬了一个时辰,终于忍耐不住,起身去拿桌上那件外套。
王雪将外套披上,忽听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声音极轻,似是怕被人知觉。王雪心头一凛:“难道有人趁夜闯门?”悄悄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向外张望,只见院中立着一人,轻手轻脚地向院外走去,身形似是李浩。王雪念头飞转:“他要独自前去力虎堂,寻那忘忧水回来研制。”见李浩走出院子,便开门出屋,悄悄再后跟随。
李浩走下山,穿过两条街道,绕到另一座山,行出数里,,忽听山中传来阵阵喊杀声,他停步谛听片刻,飞身进入林中查看。只见树下立着十余名手持短刀之人,身上均着梁山帮的黑衣,另有五人站在不远处大呼酣斗。李浩蹲下身子,轻轻绕到树丛另一侧,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一瞧,原来是蜘蛛、蠕虫、蝴蝶三人带着手下众匪在围攻两人。那两人武功竟也不弱,虽遭蝴蝶等三人围攻,却仍招招进攻,一度大占上风。李浩仔细瞧去,只见左首边那人身材矮膀大腰圆,正是巴尔达,另一人手持长棍与巴尔达依背而立,却是林惕昆。
蜘蛛与蠕虫联手攻向巴尔达,巴尔达双臂乱飞,一次次将他二人逼退。林惕昆手中的铁棍向蝴蝶来回刺击挥扫,防他偷袭。蝴蝶左右游走,要抢到林惕昆身旁,与他近身游斗,但林惕昆功力不弱,一根铁棍使得活灵活现,将在三尺之外,始终不得前进一步。蝴蝶脸色一变,猛地向前窜步,中途忽地收步变招,右手翻上,一把抓住铁棍一端。林惕昆冷笑一声,双臂运劲,猛力一旋,铁棍登时撤回。李浩忍不住低声赞道:“好!”蝴蝶偷袭未遂,恼羞成怒,发招连连快攻。
李浩心想:“巴尔达竟然与林惕昆互为援手,这倒有趣。”忽见一名盗匪悄悄上前一步,刀尖向前,对着林惕昆左肋跃跃欲试。林惕昆正全力与蝴蝶周旋,别没瞧见那偷袭之人,即便瞧见,也未必便能抵御。李浩纵身跃出,大声叫道:“林铁棍,心左边。”林惕昆脸色一变,转身喝道:“我都了无数遍了,我叫做林惕昆,不叫什么林铁棍!”见来人原来是李浩,心下不禁一怔。
蝴蝶见林惕昆转身,心想此际正是偷袭良机,左拳猛地挥出,直击林惕昆太阳穴位。那偷袭的盗匪也是一般想法,挥动匕首直刺林惕昆腹部。林惕昆见短刀攻来,铁棍一扫,正中那人手腕,将他匕首击落。李浩在他挥动铁棍之时已抢到他身后,一掌磕在蝴蝶手腕上。他这一下与林惕昆配合的巧妙之极,蝴蝶手腕一痛,退出数步,狠狠瞪着李浩。
蠕虫蜘蛛见李浩现出,绕过巴尔达,站到蝴蝶身旁。蝴蝶冷眼瞧着巴尔达,缓缓的道:“没想到你还另外藏有高手埋伏,我倒是瞧你了。”巴尔达向李浩瞧了一眼,心想:“他可不是我请来的外援。”当下也不明,只是闭口不语,给他来个默认。
李浩笑嘻嘻的道:“好久不见啦,蝴蝶,真是冤家路窄啊。”
蝴蝶与李浩数次敌对,见他每一次都是与张冠华、吴、王雪等人同行,他不知这一次李浩是独自出门,还道他另有帮手藏在林中,心想他们倘若一拥而上,己方众人未必能讨到好处,当下哼了一声,道:“我们走吧。”与蜘蛛蠕虫等人转身离去。
李浩不知蝴蝶心中所想,自也不知他为何走便走,见他们果真离去,这才放心,转身向巴尔达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与这位林铁棍,哦不是,林惕昆,你怎会与他相遇?”
巴尔达道:“那日,梁山帮攻入城镇焚烧杀掠,我独自一人虽然势孤,遇上这等事却也不能不管,于是来到城门前将山贼拦住,当场痛骂了勃山远一顿。勃山远自是大怒,与我动起手来。”李浩心想梁山帮入侵那日,确实不见勃山远,当时还奇怪他为何没有亲至,此时方知他是被巴尔达绊住,脱身不得。只听巴尔达道:“勃山远的功力当真出神入化,我实在敌他不过,眼见便要被他重伤身亡,幸而林惕昆出手相助。”着向林惕昆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