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中忽然中走出两人,正是适才那对吃面的年轻夫妻,只听那长发丈夫笑道:“这姑娘功夫不错呀,若非我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她年纪竟会打出这等拳力。”那妻子只是微笑,并不答话。
王雪此际平安与否难料,听他出言赞扬,却也无心理会。那长发杂乱之人对那夫妻喝道:“你们滚开些,有你们什么事?”那大胡子却隐隐觉得不妙,拦在那长发杂乱之人身前,向那对夫妻拱手道:“我们兄弟四人和这女孩有点过节待要解决,两位这就请吧,你们的面钱由兄弟我做东。”那丈夫笑道:“好意我多谢了,不过饭钱我已结算,不劳你们费心。我不是富家公子,但两碗面钱却还拿得出来。”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大胡子被他一个钉子碰回,怫然不悦,心道:“待打发了这哈巴门的女孩,瞧我怎样收拾你。”转身使出一瞻滴水穿石”,向王雪胸口击去。王雪运开哈巴术,卸掉他拳力,左臂又与那消瘦之戎住了。这时那矮胖汉子也奔了上来,一声怒喝,发掌击王雪背心锁骨处,竟是要一击将她双肩打脱。王雪右臂运劲,甩开那大胡子,就地一瞻滚刀式”向前疾闯。那身材消瘦之人喝了一声好,与那矮胖之人一起抢上,一个发掌拿她右臂,一个伸掌拍她左膝。王雪又使出一瞻地虎式”,从二人间隔的缝隙中窜回。如此一来,王雪虽不至受伤,却又被逼回了墙边,逃脱不得。她左臂适才中了一掌,当时还不觉得怎样,现下游斗久了,只觉左臂隐隐生疼,连抬起一下都已十分吃力。
那大胡子正要发掌在上,忽听适才陪着妻子吃面那长发男子大声道:“且慢!”那大胡子一怔,收回掌力退了开去,问道:“你要怎样?”那男子笑道:“这女孩功夫不错,如果就这样被你们这等人物击毙,那实在是可惜了。也是我好管闲事,看不惯你们四个大男人欺负她一个姑娘,你们瞧在我的金面上,今日暂且放过她,如何?”这人面色和善,言语温雅,词锋却甚是咄咄逼人。
那大胡子心想:“别人求情之时一般常:看在我的薄面上,算了吧。你却看在我的金面上。哪有人如此不要脸,求人之时还不忘在自己脸上贴金?”但见这人面容整洁,文士打扮,嘴角边留着一点胡渣,隐隐然有点“大隐隐于时之感,心头一凛,道:“请教阁下的万儿?”他身后三人这时也驻足不前,四人均知这文士话虽的客气,倘若自己一定不给面子,硬要动手伤人,这文士定会出手阻挠。
王雪向来不服软求人,听那文士什么“放过她”这等言语,那显是代己求人了,心头不禁难堪,但此刻不便多言,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听那文士道:“不敢,不敢,陛下姓邱,大名海波。”众人听到“邱海波”三字,登时大惊,虽听他以“陛下”、“大名”这类又狂妄又好笑的词汇自称,却是谁也不敢笑出声,不敢骂出声来。
邱海波成名近十年,凭着一双铁拳将鬼头门打的一蹶不振,江湖上无人不知。王雪惊道:“您便是邱海波邱师傅吗?”邱海波笑道:“女孩,王家拳法打得好啊。想必你是王梓胜的传人了。”王雪点头道:“邱师傅,我叫王雪。”邱海波的大名,王雪幼时多次听父母提起,虽然他下盘功夫和内功未必便是上成,但拳上的造诣却十分深厚,绝不再父亲王梓胜和哥哥王力强之下,因此言语上便客气很多,何况这人还出面帮自己解围。
围攻王雪那四人听她二人对答,心中均想王雪忽然向自己发难,自是因为适才言语上辱及他亡父之故。那大胡子心想:“邱海波的功夫,江湖上无权敢觑,他那老婆想必也不甚弱。王雪这臭丫头得他二人相助,我们多半不能讨得好处了。今日暂且放过她也好,反正相互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转身向身后三人瞧去,见那矮胖子和那长发杂乱之人也是面露为难之色,似乎也颇有息事宁人之意,于是对王雪道:“好吧,今日瞧在邱师傅的金面上,我便放过你。”
忽听身后一个粗狂的声音道:“你们四大地王今日折在一个臭男人和两个女人身上,这是何等丢人之事?”大胡子喜道:“大师兄!”与那三名同伴一齐转身瞧去,只见路上缓步走来一人。
王雪见这人三四十岁的模样,身材又高又壮,一头短发干净利落。
待那人走近,大胡子等四人一齐下拜,齐叫道:“大师兄,大师兄!”那大师兄哼了一声,高声骂道:“亏你们还有脸叫我师兄!倘若你们四个人齐心合力,还不能将这三人活活打死,那还有什么颜面留在我巨犬帮?”他“这三人”三字时,只向王雪和邱海波轻轻一指,神色间对这二人似是丝毫不放在眼里。那四人纷纷道:“是,是。”“大师兄的对啊。”只听这大师兄又问道:“你脸上的葱花面是怎么一回事?”那大胡子脸上一红,喏喏的道:“这个,这个……”
那身材消瘦之人心想:“大师兄如此狂傲,自是因为他还不知道,站在他身旁的那个文士便是鼎鼎大名的邱海波。”于是轻声道:“大师兄,这位是邱海波邱师傅。”着嘴角向邱海波一努,神色间还有这样一层意思:有邱海波这等人物在这里,自己一干人决计讨不了好处。
那大师兄瞧了一眼邱海波,道:“游行拳未必便是世上最厉害的武功,你们有什么好怕的?”邱海波听到“游行拳”三字,脸色微变,心想:“我的游行拳法下闻名,盛名不在王梓胜、王力强之下,他知道我身有此技,竟然还敢如此狂妄,想是对自己的一身功夫颇有自信,我可不能太过瞧于他。”却听王雪笑道:“你们的巨犬掌可也不如何厉害呀,适才他们四个人如果不是一齐过来欺负我,而是轮流来和我对打,这会他们只怕早已被我打得趴在地上学狗摇尾巴了。”她想起与李大实等人相遇时,曾以言语挤兑他们与自己单挑,此刻有意将话的难听些,以便激得这些巨犬帮的人一对一的来决胜,心想:“他们五个人若是一拥而上,邱海波再厉害十倍,也未必抵敌得住,倘若打擂台似的单挑,我们这边赢面还是很高的。”
那大师兄果然中计,大声喝道:“你这死丫头胡言乱语些什么!好,我今日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我们这边派出三个人,和你们三个一对一的单打,倘若你们打赢了,我今日便不再为难你们,若是你们输了,就乖乖的束手就缚吧。”
王雪心想如此甚好,但却不便代邱海波做主,转头去瞧邱海波,求他意见。邱海波笑道:“那好的很呀,我正想出手教训一下你们呢,怕只怕你们不战而逃,扫了我的好兴致。我们这边自然是我们三人出战了。不知你们这边由谁来出战呢?”那大师兄低沉着嗓子道:“我自然是要出手伤你的。余下两人你随便挑选好了,免得到时你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着向身后四人一指,要邱海波选人。
邱海波冷笑一声,道:“王雪,你来选人好啦。”王雪瞧了一眼那个大师兄,心想:“他们四人之中,一个掌法精妙,一个身法快捷,另外两个内功不弱,四人各有所长,派谁出战其时都是一样。你心中雪亮,却要做假人情让我们选人,我可不选。”于是道:“我们跟你们又不熟,怎么会知道他们四个谁能打谁不能打。我看还是你们自己选饶好,这样公平。”
那大师兄随意向后一指,道:“你们两个,来陪他们斗上几手。”他这一指正好指在那大胡子和那身材消瘦之人身上,二人各自上前一步,齐声称是。那大师兄又道:“南和,你打头阵,我来最后收场。”那大胡子点头道:“是。”上前一步道:“你们谁来挨揍?”
王雪心想:“原来你叫南和,好奇怪的名字。”随口问道:“你妈妈当年为你起名字的时候是怎么想的?”那大胡子南和一怔,顺口答道:“我的名字是先父起的。”王雪道:“哦,那令尊当年起名之时,又是如何想法呢?”大胡子南和大怒,厉声道:“管你什么事!你们哪一个上来领死?”
邱海波冷笑不答,显是要最好一个出手,与那大师兄一决雌雄。王雪心想:“那大师兄和邱师傅两人,谁的功夫更深我不知道,但邱师傅名头如此之大,料想他功力绝对在我之上,倘若由他来打这大胡子,那必能得胜。我收拾他身后那个瘦猴,应该也不难。可是如此一来,邱夫人便要和那大师兄做最后对决了,瞧她白白净净的又瘦又,哪里像个武人,只怕她一上来便要被他们那狂妄的大师兄重伤。”忽然又想:“我还不是一样白白净净的又瘦又,我的功夫可高强的很呀!”不由得放声大笑。
大胡子南和道:“死到临头了,也亏得你笑得出来。你们到底想没想好哪一个先上。”王雪笑道:“对付你这样的角色,哪一个先上还不是一样?我们这边自然便由武功最弱的我来收拾你了。”她算计已定,前两场就由自己和邱海波出战,这两场赢下之后,第三场认输便了,到时三局两胜也是自己这边赢了,倘若他们翻脸不认,要恃着人多用强,那也无可奈何了。
那大胡子南和原只怕邱海波一人,见对手是王雪,登时放心,道:“妙极妙极,我便陪你走上几眨”王雪呼一口长气,道:“你出招吧。”南和知王雪功力不浅,自己未必赢得下她,听她要自己先行发招,心想如此最好,虎吼一声,左掌自下而上拍出。王雪右手一晃,反拿他手腕。南和适才在这一招上吃过亏,见王雪手腕晃动,急忙转动手掌,反击她右肘关节处。王雪右臂绕了半圈,环住他左侧腋下,左手跟着挥出,直向他喉咙处抓去。南和忙抬起右臂相隔,哪知王雪这一招原本便是要他伸出右臂。王雪左手顺势抓去,一把拿住他右手手腕。此时南和双臂皆被王雪制住,动弹不得,身体又与她紧挨,不便抬腿将她踢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连叫:“我瞧她了!我瞧她了!”脸上微有难堪神色。
王雪正想开口两句嘲弄的言语,忽听那大师兄冷冷的道:“左臂反抢她腋下要穴!”南和如梦方醒,左臂向内一勾,撞在王雪辄筋、渊腋二穴,将她臂揽入怀郑王雪臂一痛,连同整个肩膀也觉得难受,忙奋力将手臂回挣。但这样一来,她与南和立时拉开了几寸距离,南和趁机抬腿,猛踢王雪腹。王雪提起左膝,阻住对手这一踢,左拳顺势打出。南和右掌挥出,要黏住王雪右拳,与她比拼内力。蓦地里听到大师兄一声大吼:“快向后躲开!”南和一怔,急忙撤回右掌向后跳开,左边脸颊擦着王雪的拳锋而过,只觉王雪打出的一股拳风凶猛强劲,将面颊刮得生疼。南和又退开一步,心下暗自惊惧,心想:“幸而得大师兄提醒,不然适才与她比拼内力,我决计比拼不过,此时早已被打摊在地。”
邱海波指着王雪,向那大师兄喝道:“你们要不要脸,这分明是集两人之力来打她一人!”那大师兄目光如电,狠狠的道:“我又没有插手帮忙,怎么算集两人之力?难道我闲话也不可以吗?你要是不服气,你也开口话呀!”他心中雪亮,邱海波的武功与王雪并非一路,邱海波若是出口指点王雪,只会扰乱王雪思路,令她输的更快。邱海波一时不易反驳,哼了一声,转身去瞧王雪相斗。
这时王雪已使出王家拳法与南和快招狠斗。只见王雪忽地打出右拳,与南和左掌相撞,南和被震得退后数步,王雪身子却只一晃。那大师兄厉声喝道:“连对手的内力强弱也瞧不出来,你这么多年都学什么了?”南和脸上一红,见对手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心想自己与她斗成这样,那已经是颜面扫地了,倘若不能赢下这一场,那从今而起当真是没脸见人了,猛地里尖啸一声,身子斜窜而起,向王雪腰间劈过。王雪腰身一扭,要闪到南和右侧发拳击他,哪知南和手掌拍出中途,忽地变了方向,随着一声怪叫,直向王雪胸口袭去。王雪大惊,但见对方招式已逼近心窝处,此时无论使出什么样的招式都已不及,忙向后跳开。南和一声怪叫,跳到王雪左侧,不待王雪侧身相抗,又忽地转向王雪右侧。王雪正要转向右侧抵敌,忽见南和一声啸叫,又窜回自己左边。南和右掌猛地打出,正中王雪肩头。王雪身子跌出数步,总算没有摔倒。南和连声怪叫,每叫一声,便转换一次方位。王雪听他怪声叫啸,心中早已烦躁,又见他围着自己东游西转,更觉头晕目眩,几欲晕倒,总算她内功不弱,勉力支撑了数招,心道:“巨犬掌果然名字不虚,发掌的人像极疯狗。”但却无法破解此掌,心中不禁惶急。
忽听身后邱海波道:“他招式其实简单的很,除了叫声难听点之外,就是发招之让了失心疯,你只要比他更疯,就能赢他。嘿嘿,这不是比武,倒像是市井人打架,哪个更狠更硬,哪个便能打赢。”他旁观者清,将南和的策略招数瞧的一清二楚。王雪一听,心想:“邱师傅的有理。装疯卖傻我难道还不会?”于是运起王家拳法的步伐,跟着南和左右转圈,每旋转半圈,便变换一下方向。南和若是提前变换方位,王雪便跟着抢步,有时不等南和有所变动,王雪自己先行转变步伐方位。如此一来,南和固是无法发招击打王雪,王雪却也无法向南和发招,二人相互围着对方来回转圈,直如两条疯兽相互游斗厮打一般,只是王雪毕竟是女孩,老不下脸来像南和一般怪吼怪剑旁人见王南二人在方圆不过十余尺的空地上相互奔走,却一招不发,既觉眼晕又觉无聊。
其实,招数诡异、加之扰人心神的怪叫乱吼原是巨犬掌的一大特点,只是南和所学有限,施掌之时虽然现出了三分疯狂之意,却没能将出其不意的招数尽数打出。饶是如此,王雪从未见过这般怪异的掌法,一时倒也奈他不得。
两人又呼呼旋转了数圈,地上已洒落了不少汗水。王雪适才与巨犬帮四人酣斗,内力消耗不少,这时一点一点的支持不住,渐觉双腿酸沉,脚尖只能贴地滑行,却无法似先前那样悠然的抬腿奔走。忽见南和方向一变,转身一声怪啸,挥起双掌猛向王雪胸口击去。王雪心念犹似电闪:“你也没力气了,想孤注一掷的出奇制胜。”于是猛地运起双拳,与南和相抵。
众人猛听得啪的一声,见王雪双拳与南和双掌抵在一起,两人头上丝丝冒着热气。左首边邱海波夫妇,右首边巨犬帮四人不约而同地上前两步凝神观看,众人均知此刻到了高下立判之时,这第一回合的成败便在此刻。只见王雪眉头微皱,双臂渐渐向后缩了一寸,似是内力不足,抵御不住。南和脸上闪过一丝狞笑,双掌加劲前退,又将王雪双臂向回推了两寸。
邱海波夫妇对望一眼,心中均知王雪此刻若是向后退开,势必受对手大力震荡,即便她内力精强不至受伤,只怕也无力与之相斗,南和当可凭此一招坚称胜败已分。这种比拼内力的对决难以取巧,邱海波眼见王雪即将落败,却无法无法可想,不由得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