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佳卜本以为这双臂同时向内夹攻的一招王雪必定躲闪不过,却没想到王雪会如此轻松的便将此招拆解,甚而好似全没将自己的这一高招放在眼中,心中暗自佩服她功夫了得,心想:“这丫头不但得自高人传授,她自己也是每日勤学苦练,不然凭她小小年纪的与我相斗,决计抵御不到此刻。”
王雪如此轻易的化解掉万佳卜的这一招式,心头也是一奇,她适才使螳螂御敌术只是无计可施的无奈之举,随意打出一招也好过束手认负,哪知这套御敌术一经打出,成效立竿见影,立时便将险境化解。王雪心中连呼万幸,随即想到是自己手中的令牌立了大功,倘若是空手拆招,自己一双肉臂,哪怕将螳螂御敌术习得再熟,受了万佳卜这雷霆般地一招,也非断筋折骨不可。王雪右手令牌搭在万佳卜木棍之,左手令牌向前连连刺击,忽然发觉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两套武功,不论是家传的拳术还是哈巴术,在令牌的辅佐下功力均有大增,心想:“我说刘师兄那日为何忽然赠我这四枚好玩的令牌,原来师兄早已知晓以我的功夫最适合以令牌当作兵刃,不然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别人送的饰物正巧可做为兵刃,又正巧与自己的武功严丝合缝?”陡然间信心百倍,两枚令牌向万佳卜呼呼急攻。
万佳卜横过木棍抵御王雪攻势,他手中的木棍又粗又短,抵御王雪令牌的快招也只能先将木棍横过,再以高强内功将令牌荡开,虽然只此一招,但他以不变应万变,倒也颇见成效,王雪一口气打出数十招,却始终一招不中。
王雪心头渐急,两枚令牌同时向万佳卜左肺刺出,这一招只攻不守,招式巧妙之极也凶险之极,随着万佳卜的大声叫好,王雪呼地一下栽到雪地。原来万佳卜见王雪神色慌急,早料到她会使如此莽撞的一招,当下将木棍收回,左拳向王雪一击,正打在她胸口之,将她打倒在地。王雪见他这一拳不过是随手挥出,但力壮如山、快如闪电,实是难以抵挡,拳的造诣也只比哥哥王力强略逊一筹。
万佳卜哈哈大笑,说道:“小女孩,你的功夫很高嘛,适才我差一点没有挡住。倘若你手中有的不是两枚令牌而是四枚,现下吃亏的多半便是我啦,哈哈,哈哈!”王雪在这一招吃了亏,心中更觉不忿,又恼他出言无状,向他白了一眼,正要起身再攻,忽然心想:“我明明就有四枚令牌呀!使四枚令牌同时攻打你,你便抵挡不住,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两枚令牌脱手,分向万佳卜额头处和胸口处击去,她与万佳卜相隔既近,又是突然发难,总算万佳功力极高眼神极佳,忙将木棍竖起,挡下这两枚令牌暗器。万佳卜喝道:“傻丫头,兵刃是可以随便脱手的吗?现下你没了兵刃……咦,什么?”却见王雪并非空手,手中明明便有两枚兵刃。王雪纵身跃起,令牌尖头朝下,向万佳卜双耳削去。她跳起之时刚巧迎着天日头,其时已过正午,阳光仍是耀眼,万佳卜被日光刺得双眼难以睁开,瞧不清王雪扑击而来时的攻打方位,只得向后跳开。
王雪趁机抢,拾起地被打掉的那两枚令牌,向万佳卜胸前又是顺手一掷,随即向他身后跳去。万佳卜见两枚令牌羽箭时的飞来,忙挥起木棍挡在胸前,忽见王雪闪到自己身后,忙抄起木棍向后打去,肩头突然一疼,锁骨处已被王雪令牌拍中,疼痛感虽不甚烈,却也暗自心惊:“小丫头果然厉害,难怪董鹏他们斗不过她。”木棍向后急挥,王雪却早已跳开。万佳卜大喝一声,左拳右棍向王雪攻去,他知王雪的功力虽然不及自己,但她令牌的招式却是巧妙之极,于是奋力进攻,要逼得王雪只能守御。王雪故技重施,两枚令牌再次脱手,猛向万佳卜面颊掷去,身子同时跃起,要跳到万佳卜身后。万佳卜右手木棍一挥,打掉两枚令牌,左手高高伸出,在王雪右小腿处一磕。王雪一个踉跄摔在地,脸衣满是细雪,双手手背冻得通红,手心却满是汗珠。
她摔落的地方正巧便是在当先掷出时被打掉的那两枚令牌之旁,随手拾起,见万佳卜一脚踏来,忙使出地虎式向后一滚,顺手又拾起一枚令牌交与左手,三枚令牌同时掷出,她也不瞧一眼万佳卜的身式站架和他所处的准确方位,三枚令牌打到哪算哪。王雪趁着万佳卜应付这三枚暗器之时,猛地奔到他身侧,拾起第四枚令牌,转身跃起,运出回龙拳的功力招法向万佳卜右肩肩井穴处猛地击去。肩井穴是人身大穴,一经受制臂劲力立时全无,王雪心想这一击若是能将万佳卜右手的木棍打掉,这一战便可算是自己胜了。此刻万佳卜右臂刚好挡下三枚令牌,已不及再转身抵御,惊急之下左拳急忙向外甩出,在王雪手中令牌一扇,啪的一声拳牌相错,万佳卜左臂一麻,身子跟着一震。王雪受万佳卜拳力震荡,丹田内劲登时阻塞,落地之时脚步虚晃不稳,向后跌跌撞撞的退出数步,终于一跤坐倒。
王雪又败了一招,只羞得满脸通红,起身抹掉脸沾的细雪,挥起令牌待要再攻。万佳卜挥手说道:“等等,小丫头。”王雪怕他拿适才的一招来当理由,说自己已经败了不必再比,于是急忙喝道:“我还有好多厉害招数没使出来呢,我们再来比过。”万佳卜说道:“我们今日一战只为熟悉对方的武功家数,以便日后合力击退山贼,又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你的功夫当真了得,我们联手,击退灵恶想来不难。”王雪听他不提适才比武之事,也就不再嚷嚷着再比试了,倘若适才一招是她占了风,此时非逼着万佳卜说出“投降”二字不可。
万佳卜走到一处小雪坡坐下,温言道:“孩子,你来。”王雪走到万佳卜面前站好,她比万佳卜至少要低出一个辈分,不敢在他身旁坐下,免得惹他动怒日后多生事端。万佳卜说道:“孩子,你听说过鬼头教吗?”王雪听雷故提及,知万佳卜的成名一战便是年轻时集结了多位好手大败鬼头教,心想:“你问我听没听说过鬼头教,那显然是想向我讲述你过去的风光事了。”于是说道:“万大侠当年打得鬼头教一蹶不振,天下谁人不知?”万佳卜轻轻叹气,说道:“寻常的江湖豪杰遇到鬼头教便即远远躲开,偏我那时年轻气盛,非要将鬼头教杀败不可。当时我的功夫已经高出侪辈很多了,可那时我也不过二十岁出头,鬼头教主练武的年月比我岁数都大,我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他,何况鬼头教有百教众,教中二十年功力以的高手少说也有十来人,我想一举将鬼头教铲除,那是我不知天高地厚了。哈哈,后来也有江湖高人说,幸亏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然铲除鬼头教这等大事最后也不会由我来完成。”微笑着瞧着王雪,说道:“年轻真好,可以痴笑玩闹、可以无知轻狂、也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哈,令人好生羡慕。小丫头,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这个年纪真好?”
王雪听过不少江湖前辈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说什么“你这个年纪正是好时候”、“你正是年富力强的壮年”等等,王雪从不觉得自己这个年纪有哪里令人羡慕了,此刻听万佳卜说起,不禁心想:“大家都是在江湖闯荡的,年轻人和老年人有又什么分别吗?”见万佳卜目光温柔,一改适才的冰冷严峻神色,不知他心中所想,便不敢随意出言。
只听万佳卜又道:“那天,我和剑术名家阿右,还有向兰,三人攻入鬼头教的教堂,决心与鬼头教主拼死一战。”王雪问道:“向兰?她是谁呀,怎么我没听说过这个大侠?”万佳卜说道:“向兰是阿右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那时她还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就和你一般年龄。这个该死的鬼头教教主会使一门奇怪的毒物,中毒之人立时肌肉酸麻,发不出半分内力。初时我们三人尚可与这个鬼教主战成平手,后来鬼头教主放出毒雾,向兰和阿右同时中毒倒地,只我一人躲了开去,我那时功力平平,又如何能够抵抗鬼头教教主,唉……”
王雪听到惊险之处,忙问:“后来怎样?”万佳卜说道:“当时空净大师与邱海波再外对抗其余教众,他俩不知我们这边情势险恶,即便知道,只怕也来不及冲进来支援。我明知不敌,也得硬着头皮与鬼头教主厮杀。”王雪问道:“晓楠姐姐呢,她有来帮忙吗?”万佳卜奇道:“晓楠,晓楠是谁?”王雪出言相询晓楠一事时便立时想到自己糊涂,四大真侠恶战鬼头教是二十年前的往事,那时邱海波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还没有和晓楠相识呢,于是说道:“她是邱海波的夫人,那时他夫妻俩还没有会过面呢,是我问的笨了。”向万佳卜歉然一笑。万佳卜也是轻轻一笑,说道:“原来你与邱海波早已相识,这很好啊。想不到邱海波这小子竟然娶亲了,她夫人怎样,姿色还说得过去吗?”王雪笑道:“他这位夫人长得很好看呢,只是她过于腼腆害羞,不愿同我们说话。啊,万大侠,后来怎么样了,你可将话题岔开了。”
万佳卜心想:“明明是你岔开的话题。”说道:“我换了一根又一根木棍,却接连被鬼头教主的钢叉打断,我左腿又被钢叉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眼看是要败了。猛然间听到向兰大喝一声,只见她一掌向鬼头教主的心脏处击去。鬼头教主想不到她中毒之后竟然还能起身发掌,只惊得目瞪口呆,向后退开,大声叫道:‘这,这怎么可能?’”王雪也叫道:“是啊,这怎么可能,这位向兰女侠不是中毒了嘛,难道她是假装中毒为了迷惑鬼头教主?”
万佳卜说道:“她倒不是假装中毒。她是练开山掌的,这套掌法有一招叫做‘心碎掌’,威力端的惊人,可是每施展一次,施招者便损一分内功,向兰身中奇毒动弹不得,唯一能使出的也只这一招而已,她见我命在顷刻,便使出这招心碎掌救援。”王雪说道:“原来如此。”心中着实佩服向兰的勇气,明知有损于自己的功力,却仍是毫无顾忌的出手抗敌,这等破例丝毫不逊于豪情男儿了。
只听万佳卜又道:“阿右见向兰连使心碎掌,心中大急,明知向兰若不出手,我们都得死在鬼头教主的钢叉之下,却也大声喝止,不许她再动武,只怕她运劲过渡身受极重内伤。”王雪眉头一皱,说道:“这个阿右当真糊涂,向兰女侠这一出手未必便会受伤,倘若她不出手,那你们都要受重伤了。倘若我是向兰女侠,当时也会这样做的。”万佳卜叹道:“阿右和向兰从小玩到大,他将向兰的身家性命可看得比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加在一起还重要。我不便去阻止向兰出手,也不便阻挠阿右喝止,只能将右手剩下的半截木棍交与左手,当作拐杖撑起身子,与向兰一齐对付鬼头教主。阿右不管不顾的大声求我无论如何拦住向兰,别再让她使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心碎掌,可当此情形我们都快被鬼头教主残杀,我又如何能够出手阻止向兰?”
万佳卜说道这里似乎已非向王雪讲述过去事迹,只是自言自语的道:“我见向兰一次又一次的施展心碎掌,每施展一次她便紧咬一下牙关,显然在忍受着极大痛苦。后来我封住鬼头教主后路,向兰才终于在他太阳穴击了一掌,将他当场击毙。我在鬼头教主的尸身找到解药,为阿右与向兰服下,向兰受的内伤太重了,虽然服下解药,却也站不起身。阿右奔到向兰身旁,将她揽入怀中,哭着求她快好起来。向兰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首饰放在阿右手,又将脸贴到阿右面颊,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说罢便即气绝。我见向兰离去,想说几句话来安慰阿右,可我心中也着实难过,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只是喃喃的叫着阿右、阿右。阿右大声哭嚎,也不理我,忽然抱着向兰的尸身破窗而出,转眼便不见了影踪。我呆立良久,这才出门去寻空净大师和邱海波。此事后来传遍江湖,众人说我们大败鬼头教,为江湖除去一害,将我们四人并称为‘四大真侠’。哎,其实,谁又在乎这‘四大真侠’的虚名了,我们只求向兰能够回来。如果江湖是公正的,那么向兰的名字该会为当世钦仰、后人追慕,因为没有她,我们这四个所谓的侠客英雄二十年前便已不在人世,可是江湖之无人知道有这样一位女英雄存在过,他们谈论天下英雄之时,就只知道什么肖远胜,什么刘岳,哼,哈巴门的这几个无名小子虽然做过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又怎么能与向兰相提并论呢?唉……”
王雪初见万佳卜之时,见他威风凛凛,是位十足的英雄大侠,却不想这位大侠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凄楚往事,心中不禁代他酸楚。只听万佳卜又道:“后来,我想明白了,武功既能够拯救万民,也能残害众生,既能让你交友遍天下,也能在顷刻间毁掉朋友交情。王雪,明日我们便要主峰去相斗灵恶,你千万小心,别受伤啊,向兰一事之后,我再也不想见到有人流血受伤了。”王雪心想:“原来你忽然说起往事,是怕我会受伤。”心中感激他的那份担忧,于是说道:“城主大侠您尽管放心,明日唯一会受伤的,便是灵恶那伙土匪!”
身后一个高昂的声音说道:“说的好!”王雪回头一瞧,只见副城主从远处走来,杜阳、董鹏、王颖还有那白衣少年也到丘顶,跟随在副城主身后。副城主等人走到王雪身旁,向万佳卜躬身行礼。万佳卜起身点头还了一礼,说道:“你们都来了啊。趁着此刻大伙都在,坤尧,你来说一下明日攻打主峰的战术。”副城主应道:“是!”望着远处的雪山出了一会神。王雪此刻方知副城主的姓名原来叫做坤尧,心想:“好有趣的名字。”只听副城主坤尧说道:“得雪山主峰的道路一共便只两条,其中一条是西边的那森林小径,此路虽然直通灵恶山寨的后门,但那里兽迹罕至,谅他们也不会派人看守,从此路偷袭想必容易。我们兵分两路,两位馆主,烦劳你俩从西路峰。”这后一句话是对董鹏杜阳说的,董杜二人齐声点头答应。坤尧又道:“另一条道路便是我们寻常山时所走的北路了,其余人随我和城主从此路去,直攻他们的山寨正门。”说完转头去瞧万佳卜,等他示下。万佳卜点头道:“此法十分可行,我们从两处分头进攻,要他们顾此失彼。看来这圣洁的雪山最终还是要回到我们七里城的怀抱了。”
王雪忽然想到一事,问道:“万大侠,你说向兰女侠归天之时曾在阿右耳边低语了几句,她说了些什么呀?”万佳卜微微一怔,心想如此无关紧要的小事,亏你还记得,转念一想:“向兰与阿右从小干柴烈火,她临终之时所说的话,多半只是几句温柔的情话而已。王雪毕竟只是少女,她小女孩家在乎这些你侬我侬之事原也寻常。何况向兰的临终之言,即便只是几句儿女情长之言,可也未必算是小事。”说道:“当时我离的较远,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听到她好像说了‘天’二字,想是她命不久矣,说什么‘我要归天’之类的话。”王雪点了点头,她确是心中好奇,想知道向兰临走时说了什么,但万佳卜既然不知,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又不能天南海北的去寻阿右来问,此事只有作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