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微微一怔,心道:“这声音好熟。”只见从树落下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汉子,原来竟是灵恶。柳大鹤见到灵恶,面闪过一丝惊疑神色,问道:“尊驾何人?”灵恶说道:“恶人帮灵恶。”柳大鹤说道:“好个帮灵恶,竟然有脸自称恶人!我问你,帮灵恶,你跟踪我是为何事?”灵恶呆了一呆,大声喝道:“什么帮灵恶?老子是恶人帮之人,江湖号称灵恶!我可不是姓帮!”
柳大鹤一怔,心想:“原来如此。”他性子倔强之极,明知有错也决不更改,当下装作没听见灵恶所说,问道:“姓帮的,老帮,你跟踪我有何要事?”灵恶也不再这等姓甚名谁的小事与他计较,说道:“我是专程为了息壤神草而来。习武之人服用这种草功力便能大进,但对于你这等不会武功之人,吃了神草也是白吃,神草百年不遇,岂能交在你这等人手中,是以我昼夜兼程赶来,为的便是索要神草。”柳大鹤脸色一变,说道:“息壤神草通体鲜红状如佛心,又名红日佛草,服用此草药便能益寿延年强身健骨,我不会武功,也没指望能长进什么功力,但益寿延年我还是要的。”灵恶冷笑道:“你若不将息壤神草乖乖交与我,我立时取你小命,瞧你还如何益寿延年?”柳大鹤一惊,心想此人说的倒也不假,当即退开一步,将怀中木头盒子凑到脸旁,说道:“你胆敢前一步抢夺,我立时将神草吞下,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什么也得不到。至于生食神草有无功效,我可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王雪伏在草地,将灵恶与柳大鹤的对答听得清清楚楚,心道:“柳大鹤你是真傻呀,倘若对手忽掷暗器打你手腕,将你怀中木盒打掉,你便是想生吞神草可也来不及了,到时岂不是什么也没有,还得赔自己一条小命?”却听灵恶大笑三声,说道:“柳大鹤果真了得,我灵恶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啦!”柳大鹤听灵恶示弱,心头大感得意,笑道:“你知道便好,我……啊!”面前陡然间光影闪动,一枚鬼头镖迎面打来。原来灵恶适才那一句没办法之言,为的是要柳大鹤心中松懈以便使鬼头镖一击而中。灵恶奸诈之极,鬼头镖功夫又是恶人帮擅长,这等诱骗伎俩便是武林好手也难以防备,何况是柳大鹤这类全然不会武功之人?只是灵恶并非向王雪所想那样使暗器去袭柳大鹤手腕,而是直取他双目,教他目不能视,无法当即服用息壤神草。王雪心想:“好你灵恶,次在雪山你承诺过不再害人,我才饶过你性命,现下你却又在害人!哼,你恶人帮之险恶行径果真不能小觑。若非我原本便知你恶人帮的口头承诺不能轻信,此刻早已惊的叫喊出来了。”
只听柳大鹤啊呀一声尖叫,右边眼角已被鬼头镖划伤。灵恶趁势扑去,抬腿将柳大鹤踢倒在地。柳大鹤双手仍是死死抱住木盒不放,叫道:“我宁死也不容你夺我神草!”灵恶见柳大鹤如此顽固,不禁微觉诧异,双眉一扬,厉声道:“好啊,那我将你杀死也就是了。”左掌缓缓运出恶手功的劲力,对准柳大鹤心脏处,蓦地里只觉背后风声有异,似有暗器从后偷袭。他是使暗器的大行家,一听风响便知暗器击向自己背心之处,当即回手掷出一镖,将那暗器打掉,只见那暗器通体漆黑状如牌尺,正是在次雪山相斗万佳卜等人之时,王雪手中的奇怪兵刃。灵恶心头一凛,恻隐隐的道:“臭丫头出来罢,你是将管闲事当作营生了。”
王雪从草地中站起来,笑道:“这个营生没有工钱,又十分凶险,有时出力也不讨好,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管这些事情。”她适才见柳大鹤命在顷刻,于是急忙出手阻拦,她虽不喜柳大鹤,却终究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于非命,至于灵恶食言承诺一事,她连问也懒得去问。柳大鹤骂道:“臭丫头,连你也胆敢跟踪我,待我服用神草之后功力大进,第一个便将你杀掉!”王雪急道:“我刚刚才救你一命,怎么反倒要挨你的骂?嘿,我果真是出力不讨好。”
灵恶喝道:“你俩少废话,我今日一定要得到息壤神草,动手罢!”话音一落,两枚鬼头镖倏地向王雪胸膛掷出。王雪知他凶残,早在暗暗防备,见鬼头镖掷来,当即纵跃而起,顺手摸出一枚令牌向灵恶眉心掷去。灵恶侧头避过,从怀中又摸出数枚鬼头镖,向王雪周身大穴急掷。王雪怀中尚有两枚令牌,忙取出来分交左右手,将掷来的鬼头镖一一拨落。灵恶叫道:“好功夫,数月不见,你功夫大有进境啊!”王雪笑道:“是啊,大伙都这样说。”灵恶左手入怀,又摸出一把鬼头镖,作势要再次挥掷。王雪奇道:“瞧不出来你这破衣袋倒是挺能装的,你还有多少暗器呀?”
灵恶冷笑不答,抬手正要再掷,忽地瞥见柳大鹤抱着木盒急匆匆地逃往山下,眼见便要走远,当下不及细想,将左手中的一把鬼头镖分出一支交与右手,向柳大鹤左膝处掷去。陡然间牌影一闪,灵恶暗叫一声:“糟啦!”左手已被王雪令牌拂中,鬼头镖掉了一地。王雪一招得手正要追击,忽听身后柳大鹤一声惨叫,紧接着噗地一声,想是柳大鹤中镖之后失足跌倒。灵恶骂道:“你个鬼丫头,竟然偷袭老子!”王雪叫道:“对付你这等大恶之人,难道还不许我耍一点小聪明?”灵恶皮笑肉不笑的道:“许,当然许啦!”右掌猛向王雪小腹击去。王雪左手令牌探出,在灵恶右掌重重一拍,左手令牌跟着刺向灵恶胸口。灵恶左手攥住令牌一端,正要抬腿飞踢,忽然哈哈大笑,眼神向王雪身后方向一努,叫道:“你快看!”王雪喝道:“你当大姑娘我傻吗?”灵恶急道:“我说真的!”王雪将信将疑,却忍不住将头转回,只见柳大鹤曲腿弯腰,一瘸一拐地逃向山下。他左腿中镖行走不快,却又不得不尽快行走,双手还抱着个破旧的木头盒子,模样甚是滑稽。王雪见了,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转头说道:“此人不去戏台装扮小丑可当真是屈才了。”
话音未落,却见一枚鬼头镖迎面打来,王雪暗叫一声:“不妙!”当下不及运牌抵挡,忙侧身相避,右臂猛地剧痛,臂肌肉已被鬼头镖划伤。灵恶眼见这一偷袭差点取得王雪性命,最后却只在她臂擦破点皮,心中连叫可惜,又见柳大鹤已去,留在此地与王雪生死相搏也无多大意思,嘿嘿冷笑几声,说道:“下一次再见我非要你性命!”跳到一棵树,转眼不见了影踪。
王雪臂中了一镖,心中大惊,只怕鬼头镖有毒,立时要了自己小命,但听得灵恶言道下次再取自己性命,便知镖无毒,又见臂鲜血殷红不似中毒,这才稍稍放心,随手撕下左臂衣袖包扎在右臂。她右臂次挨了柏浪涛一剑,伤口好转不过数日,现下又中了灵恶一镖,虽然这一次伤的不重,但身同一部位先后两次被利刃划伤,也当真疼痛难忍。王雪剧痛之余不禁心烦意乱,只想:“灵恶、柏浪涛,下次再见面瞧我怎样收拾你们!”她包扎好伤口,见天色尚早,心想既然已到此山,不管柳大鹤有没有将神草交与葛阿姨钻研,还是去看看她的好,于是向山而行,不多时已到了山顶。王雪站在山头,见山坡另一边不远处搭着一座破破烂烂的小茅屋,想来便是葛仁妮住处,走向茅屋,叫道:“葛阿姨,我来啦!”
茅屋木门轻轻一开,葛仁妮走了出来,笑道:“是王雪吗?”日光下只见葛仁妮身着一身大红外衣,秀发整洁,面神采奕奕。她数年前遭勃山远毒害,神志似人似兽,自是不懂梳妆打扮,服饰仪容也是邋遢杂乱,此刻神志已复,容貌略微装扮便是大异于前,若非她身材高大异于常人,王雪当真认她不出。王雪前叫道:“葛阿姨,你好美啊,当初我真没瞧出来。”葛仁妮在王雪头顶轻轻拂了拂,笑道:“小丫头嘴真甜,可比你爹爹强多了。”王雪伸了伸舌头,说道:“柳大鹤要将今晨采到的息壤神草交与你钻研,我想息壤是难得一见之物,这才特地过来瞧瞧。”葛仁妮奇道:“你说什么,柳大鹤找到了息壤神草?”王雪叹道:“原来你还不知此事。”于是将今晨柳大鹤采到神草,后来再山中遭遇灵恶等情由简要说了。葛仁妮惊道:“你受伤了吗?快让我看看。”拉着王雪的手走进茅屋,解开她右臂的包扎,在她伤口处擦了药水,换伤布,生怕鬼头镖煨有什么不易察觉的奇毒,又逼着王雪吃了几条解毒草药,这才放心。
王雪笑道:“谢谢阿姨救我小命。”葛仁妮微微一笑,说道:“你这小丫头老是油腔滑调,这镖想是没毒,你更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不过是放心不下才要亲眼瞧一下你伤处,哪有什么救命不救命之说?”
王雪嘻嘻一笑,正要再贫两句嘴,那扇木门忽地震开,一人飞身抢入。葛仁妮的茅屋甚小,屋内只有一张草席一张木桌和两张木椅,那木桌靠近门边,王雪站在桌旁与葛仁妮说话,木门一开,险些撞着王雪。王雪见这人身材肥大满脸横肉,面颊两边胡子又长又密,与七里城主万佳卜十分相似,只是此人并未有万佳卜那般精壮威猛。
那人气势汹汹的叫道:“葛仁妮呢,随我来!”葛仁妮问道:“你是何人,找我何事?”那人双眉一竖,喝道:“废话少说!”前一步,伸手去抓葛仁妮右臂。葛仁妮原本武艺低微,只是中毒之后野性大发,才能与王雪、筱扉、韩川等好手相斗,现下剧毒已除,恢复了原来性情,变回寻常女子,便是一个强壮点的大汉也相斗不过,见那人伸手抓来,右臂向后急缩,却仍是迟了半刻,被那人一把抓到。葛仁妮登觉右臂彻骨的痛,臂经脉似乎忽受万虫啮咬一般,尖叫一声,额头汗珠滚滚,尖声道:“你放开我!”那人哈哈大笑,说道:“你便是哀求也是无用,快快随我来,不然让你更痛。哈哈,通常我让谁跟我来,谁便得老老实实跟着,从来不敢违拗。”说着便要拖拽葛仁妮走出茅屋。
王雪身形一晃,拦在那人面前。那人一进屋时便已瞧见王雪,只是他志在葛仁妮,始终未将王雪这小小女孩放在眼里,见王雪拦路,大声喝道:“臭丫头活得不耐烦了吗?”王雪冷笑道:“哼,通常我让谁放手,谁便得老老实实放手,从来不敢违拗。”说着将左手搭在葛仁妮右肩,要使内力将那人抓着葛仁妮不放的手震开。岂知那人内功竟然不弱,受了王雪一震,手腕只是微微一晃,却并未放脱葛仁妮。王雪心头一凛,当即双臂齐出,同时搭在葛仁妮右肩,运出全数力道猛力一催。那人只觉葛仁妮手臂滚滚发热,一股大力登时激出,自己虎口关节处随之一痛。他若想与王雪较劲斗狠,坚持不放葛仁妮,以王雪的内力未必便能震脱他手腕,但他见王雪内力深厚,心知这小小女孩必有来历,只怕自己托大不防受了内伤,当即一声呵斥,放脱葛仁妮手臂。王雪笑道:“怎样,我说的没错罢?”
葛仁妮右臂这时已酸麻的几乎失了只觉,强自忍耐酸痛,问那人道:“你是何人,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王雪也正要有此一问,见葛仁妮问出,忙前一步站到她身旁,生怕那人忽施毒手将葛仁妮重伤。那人满脸狂傲神色,说道:“你还不配知晓我是何人,至于何事,你跟我走后自然知晓。”葛仁妮眉头微皱,心想:“不论此人是谁,定然来意不善,我若是跟着他走,多半凶多吉少。”悄悄看了一眼王雪,心想:“王雪这丫头性子强悍,决计不会眼见我受人强迫而不来理会,但不知她能不能斗得过这狂人,倘若这人武功在王雪之,我与其等王雪折在他手里之后被他掳走,倒不如老实跟着他走为好,也免得王雪受苦。”
葛仁妮正自犹豫,王雪忽地摸出两枚令牌,分向那人双肩击去。她算计已定,此武功了得,自己未必胜得过他,但若是与他斗个一时三刻,使葛仁妮有时机脱身,自己再寻脱身之策不难,至于此人是谁,来此究竟何事,不妨日后再说。她令牌一击出,忙大叫道:“葛阿姨快走,我来挡住他!”那人右手一挥,抓住王雪左手令牌,左臂运劲将王雪右手令牌荡开,喝道:“你们谁也走不掉!”葛仁妮不知王雪心意,哪里肯丢下王雪独自逃命,但她不会武艺,留在此间只能却拖累王雪,见王雪与那人动手,向后退出一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王雪运劲撤回双令,向那人周身大穴连连刺击,叫道:“葛阿姨你先走,他奈何不了我!”见那人拦在门口,葛仁妮决计闯不出去,又道:“从后窗走!”那人叫道:“哪有那么容易?”向后跳开一步,右手向怀中探去。王雪暗叫:“不好,他要使暗器袭击葛阿姨了。”忙将右手令牌交与左手,左手抓住身旁的那张木桌,用力向那人砸去。那人大喝一声,左掌猛地击出,一张木桌登时被击的粉碎。王雪心头一惊,暗想:“此人内功竟然如此高深!”随即闻到一股被水泡久了的朽木气息。原来葛仁妮的家具桌椅已是十余年前的陈设,早已破旧陈腐,这才被那人一掌击碎,虽然这一掌仍具有不弱内力,但王雪自忖勉力也能办到。
只见那人从怀中摸出三枚通体金黄的暗器,那暗器一端是寻常的剑尖形状,另一端却雕琢着诡异可怖的妖兽头像。王雪见到暗器,心头一震,叫道:“鬼头镖,你是狂恶!”那人哈哈大笑,说道:“正是,正是。”王雪想到一个时辰前才为了息壤神草与灵恶相斗,现下竟然又遇到恶人帮的另一大恶王,心念一动,叫道:“确然无疑,你抓葛阿姨,为的是让她帮你们钻研息壤神草的药性!”那人点头道:“一点不错。”王雪说道:“你们得知息壤神草出现在梨宣古镇,便千方百计的想要得到。你与灵恶分别出手,一个去抢夺神草,一个却来此抢夺懂得药理的人。”狂恶冷笑两声,说道:“小丫头果然冰雪聪明,我们光是得到草药,却不知该如何服用,那还不是跟没得到一样?因此葛仁妮必须随我走。”王雪说道:“我老实告诉你,你来此已经没多大用处了。因为灵恶这小老子已经被我打发了,他没抢到神草。”狂恶一听,登时大怒,气急败坏的道:“灵恶这傻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我先将你们娘俩都捉到灵恶面前,然后再做定夺。”王雪说道:“切,你以为自己真有这个本事吗?”
狂恶不答,盯着王雪面颊瞧了好一会,忽道:“像,真像。难怪地恶会对你手下容情。”王雪顺口答道:“我像谁,王昭君还是西施?”狂恶自进门之后始终板着脸,这时终于忍不住现出笑意,但这笑意一闪即过,又变回原来的狂傲神色,说道:“什么王昭君西施,小丫头真不知羞。其实,你长得确是与一个人极像,她便是……”话说到一半,手中三枚鬼头镖忽地掷出。王雪一惊,急忙挥令牌护住周身要穴,只见三枚鬼头镖唰唰唰从自己身旁擦过,却不是向着自己打来的,猛听身后啊的一声尖叫,葛仁妮已中镖倒地。
原来葛仁妮适才听王雪与狂恶对答,知晓狂恶来意,心想只要自己脱困,狂恶便不会拼着重伤风险再与王雪拼斗,于是悄悄打开后窗,要跳窗而逃。狂恶见葛仁妮想逃,便故意说些闲话分扰王雪心神,再使暗器偷袭。他为人狡诈,要使诡计偷袭得逞自是不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