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岳说道:“若是按你所言,武功除了伤天害理之外,难道便没有其他用处了吗?若是如此,天下还哪还会有什么武功高强的仁人侠士,还不尽是些大奸大盗?”恶天地说道:“我自幼习武,便只知武功是杀人越货谋财害命之用,可还不曾听说其他用处,你倒是来说说看,武功还有何妙用?”刘岳说道:“体弱多病者可以强身健体、路见不平者可以拔刀相助、受人欺凌者可以迎头反击,武功只有在这时才有它真正的威力,这股威力的根本便是人心中的一身正气,一个人只要胸怀坦荡刚正不阿,即便没有武功,他依然侠之大者,又何须多伤人命、盗人钱财秘笈?”
刘岳这这一番话说的慷慨凛然,不但令恶天地、狂恶等人无言可对,王雪听来,心头也是一震,暗想:“过去我总想着能武功高些,可以做大英雄、做大侠士,却忘却只要我正直自洁、为友为邻,那便同样是英雄侠士。咦?如此说来我岂不是早已成为侠士了吗?”不由得暗自欢喜。
地恶有气无力的说道:“姓刘的,你,你少假装仁义,你算,什么,什么英雄,侠士,你杀害的,的人,只怕要比,我,恶人,帮,还多,多几个呢。”周苑秀眉一扬,骂道:“你一个半死不活之人,偏偏如此胡说八道,难道就不怕死后下地狱被鬼差拔舌头吗?”一步窜到地恶身旁,便要出手教训他。王雪闪身拦住周苑,轻声道:“师姐,算啦!”
刘岳见地恶面无血色,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废了好大劲才说出口,知他性命至多不过一两个时辰,心中也感谢他舍命相救王雪,当下也与他计较,斥道:“周苑,你说话小心些。”周苑向后倒退两步,低声应了一声:“是。”
恶天地叫道:“你说的倒挺容易,天下之人谁不想逍遥自在,谁不想唯我独尊?你不许我作恶,我偏要为祸人间!”说着向狂恶使个眼色。狂恶右袖一扬,两枚鬼头镖向刘岳胸前袭去。刘岳右袖挥出,荡开鬼头镖,喝道:“你找死!”纵身跳到恶天地身旁,左手伸出,向他肩头抓去。恶天地侧身让过刘岳一抓,反向康忠袭去。刘岳惊道:“干嘛,欺负后辈吗?”急向恶天地追去。狂恶跃到刘岳面前,叫道:“让我看看你有多能打!”双掌齐向刘岳双肩推去。刘岳一声呼喝,也将双掌推出,四掌相撞,登时将狂恶震倒。他知恶天地了得,怕他一出手便将康忠击毙,心中惊急,下手再不容情,这一掌只将狂恶打的胸中热血翻涌。
恶天地已趁机欺到康忠身前,一掌向康忠打去。张雷成知康忠仅凭一人之力决计不是恶天地敌手,忙守在他身旁,只待恶天地掌力袭来时与他一齐对敌,却见恶天地掌到中途忽然收回,大笑数声,纵跃到一块大石上,回头大叫道:“刘岳,今日相斗,你不曾赢我一招半式,灵恶虽然折在你手,但你的几个师弟师妹也被我打得死多活少,今日我们不过是斗了个平手。至于那个地恶,他是背叛之人,我恶人帮已不能容他,你如何处置他与我无关。”他如此一说,刘岳便知他要罢斗逃走,喝道:“既然分不出个胜败,那我们再来比过。”脚下一动,转眼便窜到恶天地身旁。恶天地一惊,暗想:“此人招式独特,轻功可也不能小觑。”忙道:“我有要事在身,改日再与你切磋。”跳到石后向山下疾奔。刘岳沉着脸说道:“你别想逃!”发足再后追赶,转眼隐没在林中。
狂恶动恶闪恶面面相觑,心中均想:“帮主可真他娘的讲义气,竟然丢下我们独自逃命。”
狂恶向张雷成说道:“帮主既有要事在身,我们也须得速速离去,咱们另挑个时日聚聚?”谢杰心想:“约战我们可也不怕你!”傲然道:“好啊,时间地点由你们定,我们准时赴约。”张雷成正想说,“什么另挑时间,今日便要你们身首异处!”却被谢杰抢先了话头,这一句身首异处便不好出口,看了一眼谢杰,心想:“谢师弟总是莽撞,说话不经思考,我们今日便能联手将这批奸贼除掉,又何须多此一举的另择时日?”狂恶说道:“老谢果然爽快,明年此时,我们仍在此地相聚,你意下如何?”谢杰说道:“好啊,只怕到时你们未必敢来。”狂恶抱拳道:“后会有期!”转头便走。闪恶动恶跟着也离去了。
王雪想到地恶伤情,忙回头说道:“你先忍一忍痛楚,我马上送你去医馆疗伤。”却见地恶张口闭眼趴在地上,早已气绝,原来他适才辱及刘岳的那一言,已是穷尽最后气力。王雪想到当初姚家村中,地恶办做马大叔,对自己百般照顾,今日又为相救自己而惨死异地,心中大恸,怔怔的垂下眼泪。
刘岳从山下慢慢走回,叹道:“恶天地的招数内功未必在我之上,他的轻功可是真厉害,这一次又被他逃了。咦,狂恶、动恶他们呢?”康忠说道:“他们走了,我们与他们择了明年此时比武。”刘岳淡淡一笑,说道:“直接一掌拍死他们便好,何必与这等奸贼啰嗦?”张雷成瞪了谢杰一眼,说道:“我原本便是这番想法,只可惜有人总是快人快语,说话又从不思考。”
六人就地将地恶尸身掩埋。王雪搬来一块平滑点的大石,立在坟头之上,当作墓碑,摸出一枚令牌,在石碑上刻到:义父马大叔之墓。刘岳张雷成等人心中均想:“你既认他当作义父,又何须再刻上“马大叔”三字?”虽觉有趣,但当此情形却是谁也笑不出来。王雪跪地向坟头拜了三拜,说道:“你安歇罢,明年此时我再来看你,我们和恶人帮约了明年比武,我正好来此为你报仇。”
康忠说道:“我去瞧瞧四大名将留下的宝藏秘笈。”说着快步走进山洞。王雪心中好奇,也想跟着进去一探究竟,但那洞口甚窄,一次只容一人进出,她便只得老老实实跟在刘岳身旁候着。过不多时,康忠拿着几张大羊皮纸从洞中走出,说道:“里面果然有秘笈。”众人见那几张羊皮纸已微微发黑,上面透着一股老大霉味,想是在洞中存放已久。张雷成问道:“里面可有钱财宝藏?”康忠笑道:“张老板果然是大生意人,首先惦记着金银财宝。”张雷成皱了皱眉,说道:“你胡说什么,我是想将这些钱财运回交还给,交还给唉。”他本想说将钱财交还给四大名将的后人,但想四大名将的后人早已被灵恶、狂恶等人斩杀殆尽,现下早已无人在世,这后半句话便不好出口。但刘岳、周苑等人立知他言下之意,他后半句话说与不说也无大多差别。
刘岳走到洞口,一声轻叹,说道:“后人不在,身外钱财留着何用?”双掌猛地击在一块大石上,那大石登时飞出数尺,斜着撞在山壁上,将洞口牢牢堵住。刘岳说道:“财宝留在此地,留待百年以后的后人慢慢探寻罢。”众人都不是爱财之人,均不觉刘岳此举有何不妥。
康忠说道:“让我来瞧瞧上面写着什么功夫。”将羊皮纸摊开放到地上,众人齐声惊呼。原来那羊皮纸在山洞放了已不知几十年,早已劣迹斑斑,上面写着的字迹不是模糊不清便是残缺不全,所能认出者,从头至尾也不过七八个字,便是再聪明十倍之人,也无法修习上面记载的武功。周苑一脚踢在羊皮上,愠道:“为了这么两张没用的破羊皮,生出那么多事来,害了那么多人,倘若恶天地在此,也只有摇头苦笑了。”
王雪忽然哈哈一笑,说道:“恶人帮这些个恶王,武功虽然了得,头脑却不大好使,专干些无聊事情。一个月以前他们以为息壤神草问世,与我争斗了好久,到头来才发现原来是两棵快烂掉的番柿。现下又废了好大劲来抢两张没用的破羊皮。”说着也在羊皮纸上踢了踢。
刘岳轻声呵斥道:“前辈们的毕生心血,岂能被你们踩在脚下?雷成,你将这两张羊皮纸暂且收了,好生看管。”张雷成应道:“是。”弯腰将羊皮纸拾起,小心弹去上面灰尘,眉头忽然一皱,说道:“师兄,你快来瞧,上面有小字。”说着将第一张羊皮纸摊在众人面前。只见那张羊皮纸最上面果然留着极小极淡的字痕。张雷成将羊皮凑到眼前,一字一顿的念道:“总、合、功、全、谱。咦,师兄,这是什么功夫,你有听说过吗?”刘岳问道:“下面还有字吗?”张雷成又将羊皮纸贴在面前看了半天,皱眉道:“下面的字全都腐坏看不清了。”刘岳闭目想了一会,喃喃的道:“总合功,总合功,想不到世间真有如此武功。”
周苑奇道:“这功夫的名字如此粗陋简洁,听着就不顺耳,当年创造这门功夫的那个人看来也没多少文笔,这武功想来也不怎么厉害。”王雪笑道:“那可未必,哈巴术这名字听起来可也有趣的紧,你说这门武功不厉害吗?”周苑哈哈一笑,说道:“这倒是,哈巴术这名字可比不上王家拳术这四字更大气、更威武。”说着嘻嘻笑了起来。王雪伸了伸舌头,说道:“看拳!”左手握拳,向周苑面门慢慢击去。周苑弯起左臂勾住王雪手腕,笑道:“好厉害的一拳,够气势、够威风。”右掌轻轻挥出,去掴王雪耳光。王雪轻轻痴笑起来,说道:“哈巴术果然了得。”低头避过这一掌。
张雷成说道:“你们别玩闹了,打了一天还不嫌累吗?师兄,这武功的威力究竟如何啊?”刘岳摇头道:“总合功这名字我是听说过的,我知它是一门集了上百家武学特长的功夫,其中包括轻功、内功、横练功夫、打拳踢腿点穴擒拿和诸般兵刃上的招法,据说这门武功不论是招法还是内力都属上成,且无破解之法,但它的威力究竟如何,我却不知,我也只是听说,并不曾亲见谁使过。”康忠叹道:“我们若是能练成这羊皮上的武功,那从此可就天下无敌了。只可惜这羊皮如此腐坏,上面的字迹全然认不出来,可惜呀”刘岳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你们苦练了这么多年的哈巴术,有谁敢保证已将哈巴术习得炉火纯青?我们自己家的武功还没练明白呢,着什么急去偷别人家的东西。”康忠哈哈大笑,说道:“师兄教训的是。”
张雷成收好羊皮纸,说道:“我们下山罢。师兄,你难得来一次北岭,可想死我们了,这一次你说什么也得在我张吉米铺多住些时日。”周苑说道:“不错,我还有好多武功上的疑难之处等着请教你呢。”
王雪忽然想到一事,说道:“师兄,你带我去个地方!”握住刘岳的手往山下走。谢杰奇道:“你们去哪?”王雪说道:“去看看郝柔,你们一起来罢。”刘岳知道郝柔葬在何处,当下带着众人穿过西街直奔井王府。刘岳说道:“四大名将及其后人,全都葬在井王府的后山上。”王雪等人跟着刘岳上到半山腰,果然便见到一片墓园,里面有大小十余块墓碑坟地。
刘岳说道:“郝柔是四大家族最后余下的孩子,她死了无人为她装殓,我前日委托了几个附近相邻帮着下葬的,只是事出突然不及筹备,草草的挖了个坑便将她掩埋,连一副棺材一块石碑也不曾备下,倒是委屈这孩子了。”说罢抬手向墓园东边一指。众人见东边树下有一处小小土包,那土色尚新,显是刚掘完不久,便是刘岳不指,众人也知那土中埋的是郝柔无疑。
王雪想到昔年四大名将何等威风,便是父亲这样的成名高手也时常提及称赞,却不想只盛极一时,连郝柔这最后一个名门之后也掩埋的如此可怜,怀古叹今,自语道:“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康忠谢杰想到郝柔的音容相貌,想到以她小小年纪,面临恶人时竟能如此镇定,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惭愧。周苑在林中拾了几束野花插在郝柔坟头,盈盈拜了几拜,哭道:“她还是个小孩子,比王师妹可还小着几年呢。”刘岳说道:“世上之事本是如此,有先贫而后富,有老壮而少衰,有的人一生下来,便饥寒贫困,也有的人一出生便大富大贵。可是贫穷也好富贵也罢,到头来又有何用,死后只有一小片土地,谁还不是一般的尘归尘土归土?所以呀,人活在世,富贵不可尽用,贫贱不可自欺,做个正人君子便好。再过个百八十年,我们也不知会葬在何处,我可不想到时有人在我坟前,议论我是个阴险小人。”周苑眼泪未干,又轻轻笑起来,说道:“师兄,你不是阴险小人,你是正人君子。”
王雪转头对刘岳说道:“师兄,那日郝柔临死前要我代她向你道一声谢,谢你救她性命。”于是将郝柔临死前的几句遗言说了。刘岳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对着那郝柔的坟说道:“好孩子,杀害你的那个恶人已经伏诛,师兄答应你,其他几个恶人也不会有好下场。”王雪对郝柔坟头说道:“那个地恶为人其实不坏,现下他下去找你,你别怕他,也千万别恨他,你们要好好相处啊。”
众人在坟前一直站到日头偏西才转身下山。
刘岳在张雷成的米铺一连住了好几日,每日教导周苑康忠等人习武拆招。王雪跟着张雷成等人切磋数日,不自知功力已经大进。
如此又耽搁了数日,距震武大会的期程已不足一月。这一日,刘岳带着王雪向众人辞行。刘岳记着那日与巨犬帮相斗,陈犬王临走前威胁说,要在震武大会上寻仇,心中惴惴不安。张雷成笑道:“师兄你不必忧心,不过是几条小恶犬,我们明日便去找胡静,助她夫妇将那林人南和什么的赶走。”谢杰说道:“我们连恶人帮都不怕,难道还怕几条恶犬吗?”刘岳笑道:“你们好意我心领了,但巨犬帮与震武大会之事,交给我和胡静处置决计无碍,何况勃子镇那边还有李浩他们呢。你们还是留在此地专心习武,以备明日与恶人帮的约定。”张雷成说道:“师兄既如此说,我们也不勉强,也正好落个清闲。”当即差人去买了几匹好马交与刘岳王雪,邀他二人骑马而去。
刘岳王雪不敢再耽搁行程,昼夜兼程快马加鞭,不一日已赶到勃子山下。勃子镇依山而建,山中树林甚是浓密,地形十分险峻。王雪不敢骑马在山中行走,与刘岳在山下将马放下,徒步上山。
王雪站在勃子镇大门外,想到去年随母亲初来勃子镇、而后又与李浩张冠华等人相遇的情形,当真恍若隔世一般。她去年先在勃子镇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哥哥,之后母亲隐居哥哥谢世,一年来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思之隐然痛心,随后想到自己虽然失去了亲人,却也结交了新的兄弟姐妹,张冠华、李浩、步子怡、吴天、马妍梅岂不与亲生的兄弟姐妹无异?王雪不自禁的握住刘岳的手,温言道:“刘师兄,你可千万别忘了,你是我师哥。”刘岳一怔,随即笑道:“你也别忘了你是我的师妹。”脸色忽然一喜,对着前边街头叫道:“步子怡!”
王雪微微一凛,转头向街头张望,果然便见到一个温柔动人的少女环开双臂,笑嘻嘻地抢了过来,不是步子怡是谁?
步子怡奔了过来,一把将王雪抱住,喜道:“你总算回来了,可想死我了。”说着使劲又将王雪搂了搂。王雪见到步子怡,心头也是大喜,但她性子开朗,不擅说些相遇、离别、重逢之类的感情话,笑了一笑,才道:“我也想你们。”步子怡又抱了抱王雪,说道:“一年不见,想必你功夫大进了,快回去露两招让我们见识见识。李浩这傻小子,可天天在念叨你呢!”王雪奇道:“李浩,他念叨我什么?”步子怡笑道:“傻丫头,李浩他当然是念你的好啦!要是有一个俊秀的青年天天想我念我,那我可要高兴死了。”王雪俏脸一板,嗔道:“在师兄面前,你少胡说八道。”却从未想过李浩对自己竟如此痴心,少女情怀,也自欣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