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承坤宫内。
一个太监捧着一碟糕点,站在帘子后面。
一个花瓶摔在他脚下,炸裂的碎片擦着他的鞋边飞过。
帘后传来一个女子气急的声音,她道:“都给本宫滚!”
一个小宫女战战兢兢走上前,小心道:“娘娘,御膳房的人送东西来了。”
夏侯恩转身看她,道:“让他滚!”
竽缇道:“娘娘,是吴公公。”
夏侯恩脸色一变,道:“你带人退下,让他进来。”
竽缇道:“是,娘娘。”
吴公公一进来,将手里的糕点放在夏侯恩身边的木桌上,道:“娘娘,这是御膳房给您备的糕点。”
夏侯恩看了那些糕点一眼,丝毫没有动它们的意思。
她看着吴公公,道:“吴公公现在来承坤宫,所为何事?”
吴公公道:“咱家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劝慰一下娘娘,莫要为太子一事挂心。”
夏侯恩冷笑一声,道:“莫要挂心?太子现在就关在天牢,随时可能丧命,本宫怎么能不担心?”
吴公公笑道:“娘娘,如今形势,太子已无回旋的余地了,您不如看开些。”
夏侯恩道:“父亲也是这么想的?他不管煊儿了吗?”
吴公公道:“侯爷自然是管的,不过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娘娘耐心候着就是。”
夏侯恩道:“那吴公公给本宫说说看,今日朝堂之上,小侯爷为何帮衬着叶世子?”
吴公公道:“娘娘,您怎么就拎不清呢?皇上那是铁了心要废太子,侯府这时候若还偏袒太子,那不是把侯府往火坑里推吗?”
夏侯恩气急反笑,道:“所以父亲就舍弃了煊儿?”
吴公公道:“娘娘,太子爷不争气,您不还有九皇子吗?九皇子那可生的聪慧,皇上甚是喜爱呢!”
夏侯恩道:“你们的意思,是让本宫也舍弃煊儿?他可是本宫的亲生儿子!”
吴公公道:“娘娘这话就不对了,九皇子不也是您的亲儿子吗?”
夏侯恩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炜儿年纪尚小,他若登基,你们就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了,是吧?”
吴公公道:“娘娘,您这话这说不得。”
夏侯恩道:“父亲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吴公公道:“娘娘,您现在做决定,太子还能保住性命,这要是晚了,可就不好说了。”
夏侯恩笑道:“你现在是在威胁本宫?”
吴公公也笑,道:“娘娘,咱家一早就说了,来这儿,只是想劝慰您。”
夏侯恩叹了一口气,硬是将眼里呼之欲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她道:“劳烦吴公公告诉父亲,本宫知道了,也请他老人家,救煊儿一命。”
吴公公笑道:“娘娘能想清楚是再好不过了,咱家这就去告诉侯爷。”
夏侯恩笑着,目送他离开。
竽缇走上前,轻声道:“娘娘,太子……”
夏侯恩转了转手上的戒指,道:“你去天牢打点打点,太子现在虽然失势,但他可还是天朝太子。”
竽缇道:“奴婢明白。”
平复了心情,夏侯恩又问道:“亲王府如何了?”
竽缇道:“娘娘放心,传言叶世子重伤在身,近些日子都闭门不出,暂时没有威胁。”
夏侯恩捏起一块送来的糕点,咬了一口,道:“本宫要的可不是暂时。”
竽缇道:“奴婢明白,这就去安排。”
夏侯恩道:“慢着,不急。”
她将剩下的糕点放下,心绪飘转,道:“太子现在就指着本宫,本宫要是现在被皇上抓到把柄,太子就绝无生路了。”
竽缇眼睛转了转,猛然惊醒,她道:“娘娘,是奴婢太心急了。”
夏侯恩只是一笑,没有说话。
太子被当众指责,皇帝震怒,当场下旨将太子押入天牢。
如今承坤宫正处在刀尖上,若是这个时候叶淮止出事,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她夏侯恩恼羞成怒,伺机报复,而这些事一旦被皇帝知晓,那就不仅仅是太子的问题了。
亲王府毕竟是皇亲国戚,叶时顾更是深得皇帝喜爱,这次太子一事,明显有皇帝示意,她若动了叶淮止,就等于在和皇帝作对。而她与皇帝作对,她背后的夏侯府也会被牵连,那她就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夏侯恩露出一个大笑,道;“总有一天,本宫所受的苦难,都要叫那些人加倍奉还!”
缇南城内,宋沫从牢房出来后就一言未发,像是在思考什么。宋寒亭也不打扰她,一直安安静静的走在她身边。
宋沫突然问道:“哥哥,你知道谁家有百余个死士?”
宋寒亭皱眉,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沫道:“我来之前,在宫宴上,回府的时候,遇到了刺客。我检查了一具刚刚被剑刺死的尸体,按理说血液应该还是红色,但那具尸体的血液泛黑,像是在常年服用毒药。所以我在想,那些人应该是死士,只不过京城谁有这么多死士,还能在京城来去自如,不被察觉?”
宋寒亭问道:“你是在哪条街遇刺的?你一个人?”
宋沫道:“在东街巷口,还有叶淮止。”
宋寒亭惊讶道:“东街巷口?”
东街巷口是一条巷子的名称,因为靠近东街主街,所以取了这个名字。这条巷子因为靠近东市,停留的商贩很多,算得上是京城人员最多的地方之一。
什么人行刺居然会选择这样一条热闹的街道?
宋寒亭沉思着,低声道:“整个天朝,养死士的人不在少数。四府一般都是五十人左右,不可能有一百多个死士。你说的那人有一百多个死士,还能光天化日之下在京城行刺……”
宋沫道:“我怀疑缇南一事,与这人也有关。”
宋寒亭道:“因为都是针对恭王府?”
宋沫道:“是,刚刚那些人你也看到了,打死不松口,坚持咬定自己是他国的,但一细问,就都含糊其辞。摆明了是有人想借商帮闹事,打击恭王府。”
宋寒亭道:“那日遇刺的不是还有叶淮止吗?”
宋沫道:“东街巷口是从皇宫回恭王府的必经之路,如果那些人的目标是叶淮止,为什么不去北街埋伏?”
宋寒亭道:“你这样说,那就只有那位了。”
拥有百余号死士、能在京城来去自如、针对恭王府的人,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宋沫道:“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宋寒亭道:“当今皇上在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对四府的存在颇为不满。如今这个局面,怕是要拿恭王府开刀。”
四府中,亲王府是皇亲国戚,夏侯府是当今皇后的母族,将军府的大少爷迟笑书多次在战场上立功。唯有恭王府,近些年来,实力日渐消退,新的一辈中没有像叶淮止、迟笑书这样能力出众的人,这样一代世家陨落,并不出乎意料。
宋寒亭道:“好妹妹,我们这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宋沫笑道:“一起呗?”
宋寒亭摸摸她的头,道:“看在你这么聪明的份上,算你一个。”
宋沫笑了,却不再说。
她知道宋寒亭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她像世人所说的那样无知,那么宋寒亭就只能一个人单打独斗,还要分出心力来保护她。这也是她此次来缇南的一个原因,她要宋寒亭看到她的实力,要他相信她。
她早就料到遇刺一事背后的主谋是皇帝,但还是要让宋寒亭说出口,就是这个意思。
她要在这个世界立住脚,现在就必须依赖恭王府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