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愈,你起来,今日你所说的话,朕,记住了。”虽然建文帝说了他记住了,仅仅是记住了,中愈感知到了建文皇帝刚刚情绪的波动,知晓他是真的记住了,至于会不会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中愈也不会妄想因为一幅图,一件事,几句话,眼前的这位皇帝就会改变自己仁慈的性子,去征服大明之外的天空与大地,这并不现实,这条路,还有很远,越走会越艰难,但,路总要一步一步走,不是吗?
今天的建文皇帝推迟了早朝,改为午朝,这是建文帝当政四年来从未发生之事,众臣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让勤政的建文皇帝改变了之前的做法。
六部尚书中的吏部尚书张紞遣人去问了宫里的小太监,得到的答复是皇帝陛下在接见方大人的长子方中愈,三人在东厢房里长谈了许久,故陛下传诏推迟早朝,至于午朝什么时候开始还要等后旨意。
消息传开,大家都猜测纷纷,这方中愈有何特殊之处,陛下竟与之长谈而罢早朝,将众大臣晾在朝堂之上,不管不问。
大家在吏部尚书的催促下散去,各自去处理今天的公事,等待着中午的午朝。
心思灵活的就去打听方中愈的事情了,当然也打听不出什么来的,毕竟保密工作还是做的挺好的。
午朝开始了,在汇报了近期的工作之后,建文帝对众大臣说:“诸公,朕今日发现一位良才,介绍给诸公认识,宣方中愈觐见。”在太监的一声声召见中,中愈踏进了大明最高殿堂,奉天主殿,诸位大臣扭头看着这位陛下口中的良才,只觉太年轻啊,白袍胜雪,如画如纸,自有一种魄力,摄人心魂。
“草民方中愈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朕今日跟中愈聊了聊,发现其却有不同之处,见解非常,诸位大臣可以与其聊聊。”
“是吗?”一位大臣认为陛下有些小题大做,黄口小儿罢了,“那便与公子聊聊,看看方先生的长子有何才干,当得起陛下夸赞。”
“敢问方公子,可曾中举?”
“不曾。”
“那公子可曾从军?”
“也不曾。”
“既如此,朝中所站之人,或文有成,或武有功,或文武双全,你不文不武,怎担得起陛下称赞?”
这个时候总会有人出来,说出大家想说却不愿说的话,却也有人想到,陛下从不会无的放矢,乱说话只会给陛下难堪,果不其然,陛下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不喜。
“小可的确不曾中举,但我写出了大唐西游传,引得无数人观看,也却不曾从军,但小可曾提出让朝廷在山东河南增加军镇,却并未采纳,造成如今燕逆借机南下,威逼重镇徐州的后果,先生可曾知晓?”
“你,哼。”这位大人却无法反驳,只能冷哼一声,退在一旁。
“方先生,当初我就说过让你的儿子读写儒家经典,不要执着于旁门左道,如今更是偏离正道,越走越远,不学儒家经典,是为不文,不休武事,是为不武,想必逊志报也与他有关,不走工科,是为不工,如此不文不武不工,你还有何话可说。”
中愈看到面前这人,只是眉浅有须,自带威严,便不卑不亢的问道:“不知先生是?”
“我乃太常寺卿黄子澄。”原来这就是黄子澄,建文朝最大的罪臣,败掉了建文朝几乎一半的家当。
“额,黄先生,久仰大名。不过我还是要说,先生,你错了,而且错的非常离谱,可谓是无知。
唐代韩愈韩文公曾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小可所学繁杂,虽不说样样精通,却也明事理,知荣辱,晓礼仪,怎就不走正道了。况且我观黄先生与诸位先生确是走了先生所说的正道,但是,自认走在正道的你们却把太祖高皇帝传下的家业治理成了这个样子,你们的内心一点都不愧疚吗?待你们百年之后,不知可有脸面面见我太祖高皇帝于九泉之下。”
“你放肆。朝政之事也是你可以置喙的吗?本官所做,无不为国为民,时刻想着保卫我大明天下,本官无愧于心。”黄子澄眼一瞪,便大声呵斥,周边的大臣也都出言附和,小子,和你聊,是给陛下面子,给你父亲面子,别蹬鼻子上脸啊。
中愈自然知晓有些话不能放在台面上来说,至少不能再这大殿上说,但,时间只有四个多月了,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兵行险招也是被逼无奈。
中愈朝着子澄一拜,说道:“黄先生,我敬你是位大儒,也确实做过一些好事,但是削藩政策是你一手促成的,先动周王,湘王等几位王爷的主意也是你出的,把最强大的燕王放在最后,致使燕王警惕,拥兵自重,装疯卖傻,秘练兵马,暗自谋逆,兴兵南下,三年来国土不安,民众不幸,黄大人有何话可说。倘若你有齐泰齐大人识人之名,先燕王后周王,焉有如此祸事?又或者你有卓敬卓大人有基层从政经验,行迁徙另封之法,或能免除此等祸事,再或者行汉武推恩之法,徐徐图之,未尝不可,但您一样都没有做,可谓不知不智。
诸位大臣,都是国家精英,或是受人举荐,或是通过科举步入仕途,在国家的大是大非上,不思报效国家,阻挡此等荒谬之政策,竟然让它在我大明朝堂上占据主位,引起后续危害国家之事。身在高位,享受朝廷俸禄,帝王之恩,却坐看皇室内部,同室操戈,亲情湮灭,同袍断绝,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残酷之极,在站诸公,可曾站出说出自己的想法,为千千万万的治下百姓谋一丝福利,是否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干实事,过一天算一天吗,啊?
天道悠悠,对上欺瞒陛下,对下糊弄百姓,对外勾结逆贼,对内鱼肉百姓,不思不做,尔等有何面目站在这朝堂之上,我为诸位先生脸红。”
朝堂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静的有些可怕。